夜幕彻底沉下来时，林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腐臭里裹着的腥气越来越重，像有人在他鼻腔里塞了团浸过血的破布。
他听见周逸尘的短刀在鞘中轻颤——那是刀身与铁鞘摩擦的声响，好友此刻的指节定是攥得发白。
江羽裳的袖口渗出细碎冰晶，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她虽未说话，发间玉簪却微微偏移了半寸——这是她运起冰玄诀时的习惯，灵力波动会震得发饰移位。
苏墨的药包带子被他攥成了麻花，林辰甚至能听见里面瓷瓶碰撞的轻响，那小子定是在琢磨该撒迷魂粉还是腐骨散。
最让他心紧的是阿蘅。
她耳后的野菊原本是鲜活的明黄色，此刻边缘却泛着焦黑，像被火烤过的枯叶。
狼王原本走在她身侧，此刻却退后半步，喉间滚着压抑的低鸣，狼眼紧盯着左侧密树。
"咔——"
这次的声响更近了。
林辰分辨出那是骨骼摩擦的声音，带着黏腻的湿意，像是什么东西在泥里拖着半截身子爬动。
阿蘅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凉得惊人："月上中天还有半柱香，必须——"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
林辰的衣摆被卷得猎猎作响，可那风里没有半分凉意，反带着灼烧感，像从炼魂鼎里直接吹出来的。
他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缩——原本静止的树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碗口粗的枝条裹着倒刺，正从四面八方抽向众人！
"肉身化盾！"林辰低喝一声，《太清玄元炼体诀》运转至第三重，皮肤泛起古铜色微光，整个人如同一尊青铜铸像。
最前排的枝条抽在他胸口，发出"砰"的闷响，震得他脚步踉跄，却连油皮都没擦破。
"冰棱破！"江羽裳的声音清冷如霜，掌心浮起三寸冰锥，精准刺入左侧树藤的节疤处。
那藤条立刻凝出白霜，"咔嚓"断裂。
周逸尘的短刀早出鞘，刀光在身侧划出圆弧，砍断缠向苏墨的藤蔓时，刀锋擦过苏墨的衣角，惊得那小子倒抽冷气："周爷您悠着点！"
"闭嘴！"周逸尘骂着，反手又劈断一根扫向阿蘅的藤条，"护好你的药包！"
阿蘅却没有慌乱。
她指尖轻点地面，原本蔫了的野菊突然抖落焦黑，绽放出比之前更艳的色泽。
狼王仰头长嚎，声浪震得周围树藤顿了顿——正是这刹那间隙，阿蘅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数根细藤从地底窜出，将扑来的树藤死死缠住。
"这些树被尸气侵蚀了！"苏墨突然喊，他捏碎一个青瓷瓶，墨绿色药粉撒向空中，"腐骨散能化了它们的生机！"
药粉所过之处，树藤发出"滋啦"的腐蚀声，原本青黑的表皮泛起脓包，缓缓萎缩。
林辰趁机拽住最近的周逸尘，将人往自己身后带："集中！
背靠背！"
众人迅速围成圈。
林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一下都撞得胸腔发疼——这不是恐惧，是战斗本能在沸腾。
他瞥见阿蘅的裙角被藤条划破一道口子，露出一截雪白脚踝，却仍在不紧不慢地结印，这才惊觉她的指法竟与《太清玄元炼体诀》里的"木灵引"有几分相似。
"退了！"江羽裳突然说。
林辰转头，那些树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回树干，枝条上的倒刺还滴着墨绿色的黏液，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月光重新照亮众人的脸，周逸尘的短刀上沾着树汁，正"滋滋"冒着青烟；苏墨的药包掉了两个瓷瓶，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江羽裳的冰锥已经凝到三寸长，指尖却泛着青白——显然刚才用了全力。
阿蘅突然踉跄一步，野菊彻底蔫成了褐色。
狼王立刻用脑袋顶住她后腰，这才没让她摔倒。
她抬头时，林辰看见她眼底泛着血丝："尸气......是从暗河口传来的。"
话音刚落，地面剧烈震动。
"小心！"林辰一把推开身侧的苏墨，脚下的泥土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地缝。
三具庞然大物从地缝里钻出来——说是地龙，倒更像巨型蜥蜴，浑身覆盖青灰色鳞片，每片鳞甲都有磨盘大小，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利齿上还挂着腐肉。
"地脉异变！"江羽裳的冰锥"唰"地射向最近的地龙眼睛，却被鳞甲弹开，只在上面留下一道白痕，"它们的防御比普通妖兽强三倍！"
"周逸尘，带苏墨绕左；江师姐，牵制右边那只；阿蘅，用藤蔓缠它们的腿！"林辰的脑子转得比平时快三倍，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莫归刀，"我引中间这只！"
"凭啥你引最厉害的？"周逸尘抹了把脸上的泥，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老子——"
"因为我扛揍。"林辰扯了扯嘴角，运转炼体诀，古铜色光芒更盛，"走！"
他话音未落，中间那只地龙已扑过来。
林辰侧身避开，却被龙尾扫中胸口，整个人撞在树上，震得树叶"哗哗"落下。
他闷哼一声，吐出半口血沫——这一击要是换了普通炼气期修士，肋骨早断了。
但他反而笑了，抹了把嘴角的血："来啊！"
地龙被激怒，张开嘴就是一股腐臭的黄色毒雾。
林辰屏住呼吸，借着树藤荡到龙背，握拳砸向鳞片缝隙——这是方才观察到的弱点。"砰！"鳞片裂开一道细缝，地龙痛得甩尾，林辰借着这股力道翻到地上，正好看见周逸尘的短刀刺入另一只地龙的软腹，苏墨的药粉正顺着伤口往里钻。
"冰封千里！"江羽裳双手结印，地面突然凝出厚冰，右边那只地龙的爪子被冻在冰里，正疯狂挣扎。
阿蘅的藤蔓趁机缠上龙腿，越勒越紧。
林辰握紧莫归刀。
刀柄的温度烫得他掌心发红，刀身突然发出嗡鸣，一道青芒从刀鞘里透出来——这是莫归认主以来第一次主动显威。
他顺势抽刀，刀光掠过中间地龙的脖颈，鳞片竟像豆腐般被切开，鲜血喷了他半身。
最后一只地龙的哀鸣划破夜空时，林辰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靠着树缓缓滑坐在地，莫归刀"当啷"掉在脚边。
周逸尘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短刀往地上一插："奶奶的，这玩意儿比外门大比的铁犀牛还难揍！"
苏墨凑过来，往他伤口上撒了把药粉："这是续骨散，忍着点疼。"他的手指在发抖，却还强撑着笑，"我就说我的药粉管用吧？"
江羽裳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小玉瓶："养气丹，恢复灵力。"她的发簪歪得更厉害了，发梢沾着龙血，却仍挺直脊背，像根冻不折的冰竹。
阿蘅蹲在狼王旁边，正给它清理爪上的伤口。
听见动静，她抬头指向前方："暗河口到了。"
林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月光下，一个黑黢黢的洞穴出现在山壁间，洞口飘着灰白色雾气，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向外抓挠。
腐臭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比之前更浓，还带着一丝甜腻——那是尸气里混了血气的味道。
他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血，弯腰捡起莫归刀。
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口，像是在给他鼓气。
"走。"他说，声音不大，却像敲在青铜上，"看看里面有什么。"
众人收拾好东西，跟着他走向洞口。
离洞口还有三步远时，一阵阴冷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比之前的阴风更冷，直往骨头缝里钻。
林辰的后颈再次泛起凉意，这次他清楚地听见，洞穴深处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女子的，又像是男子的，混着腐烂的黏液声，在洞壁间荡出层层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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