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月光被血云染得暗红,林辰的肌肉在灰衣修士出声的瞬间绷成铁弦,直到那声“林兄弟”撞进耳中。
他目光如刀扫过对方左眉骨的朱砂痣——与三日前他伪装命罗阁守卫时,刻意点在自己眉骨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是?”林辰右手虚按在腰间短刃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灰衣修士快速环顾四周,见远处命罗阁追兵的火光还在一里开外,这才压低声音:“林兄弟在守卫房换令牌时,我正好送夜宵。你用‘千面诀’改容的手法……像极了当年玄皇殿的影卫。”他喉结滚动两下,“我叫陈三,是命罗阁杂役房的,管着西院二十八个密道的钥匙。”
林辰瞳孔微缩。
三日前他为混进命罗阁,确实用了在遗迹中偶然习得的玄皇影卫秘术,这陈三竟能识破?
“月蚀夜的名单,我能给你更详细的。”陈三从袖中摸出块刻着蛇形纹路的青铜牌,“命罗阁每任阁主都要通过地下密道向‘命主’汇报,今夜子时三刻,现任阁主的亲卫会带着新一批‘容器’名单走西三密道。”他将铜牌塞进林辰掌心,“这是密道机关的破阵钥,用完烧了。”
“为什么帮我?”林辰捏紧铜牌,触感冰冷如蛇。
陈三突然扯下衣领,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爬向心口:“十年前我妹妹被选为‘容器’,他们说这是‘天命’。”他声音发颤,“可我在井里找到她的发簪,沾着血。”
远处传来命罗阁长老的怒吼,陈三猛地后退两步,融入树影:“林兄弟,月蚀夜的血月会开天门,他们要的不是容器,是……”话音被风声撕碎,再看时,老槐树下只剩几片被踩碎的槐叶。
林辰攥着铜牌的手青筋凸起,转身看向风无痕:“走。”
风无痕的玉笛在指尖转了个圈,幽蓝光芒没入袖口:“你确定要趟这潭浑水?命主的名头,在散修界传了百年,没人见过真容。”
“江羽裳的名字在名单上。”林辰摸了摸怀里的卷轴,声音像淬了冰,“而且——”他指腹擦过铜牌上的蛇纹,“陈三说的影卫秘术,我在玄皇遗迹的石壁上见过。”
风无痕的瞳孔骤缩,终于收了玩世不恭的笑意:“走。”
子时二刻,黑风谷西崖下。
林辰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听着下方传来的脚步声。
炼体诀第六层的五感被无限放大,他甚至能听见三百步外密道口青苔被踩碎的轻响。
“阁主亲卫?”风无痕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不知何时换了身夜行衣,半张脸蒙着黑纱,“三个结丹初期,一个筑基大圆满拎着食盒——食盒里应该是给命主的信物。”
林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四个身影正沿着崖壁的隐秘石阶往下。
为首的青袍修士腰间挂着命罗阁的银鱼牌,走路时袍角带起的风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和卷轴上染着的香灰味一模一样。
“动手?”风无痕的玉笛已出鞘三寸,笛身泛着冷光。
“等。”林辰按住他的手腕,“他们要见命主,我们要见命主的人。”他指了指那筑基修士手里的食盒,“真正的名单,应该在食盒夹层里。”
密道口的机关在青铜牌的触碰下发出轻响,两扇青石板缓缓分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林辰和风无痕像两道影子贴在石壁上,跟着四人进了密道。
地道里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辰的脚尖在第七块青石板上轻点——陈三说过,这里是机关眼,会触发毒针。
他微微侧头,看见风无痕的玉笛在掌心流转,将即将射出的毒针一一挑落。
转过三道弯,前方突然出现光亮。
林辰拉着风无痕躲进石壁的裂缝,就见青袍修士单膝跪地,对前方阴影里的斗篷人说:“命主,月蚀夜的容器已备齐,首当其冲的是青鸾宗的江羽裳,她的灵根……”
“够了。”斗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要的是能承载玄皇遗骸的容器,不是什么灵根天才。”他抬手,袖口滑出一截金纹,在火光下泛着古老的暗黄——和林辰在遗迹中见过的金袍男子袖口纹路一模一样。
林辰的呼吸陡然一滞。
三个月前他在苍梧山遗迹中,曾见过一段破碎的记忆:漫天血雨中,一个金袍男子站在高台上,身后是如山的骸骨,他说:“我的意志,终将重临。”
“玄皇遗骸……”林辰的指甲掐进掌心,“原来命主找容器,是为了容纳玄皇的残魂?”
“三日后月蚀,天门开,玄皇殿的封印会松动一刻。”斗篷人继续道,“让你的人加快处理那些反抗的容器,若有漏网之鱼……”他的目光扫过青袍修士的后颈,那里突然浮现出一道血痕,“你知道后果。”
青袍修士额头冷汗直冒,重重磕了个头:“是!小的这就去办!”
林辰看着他转身,目光落在那筑基修士怀里的食盒上——对方正将一个刻着“命”字的玉简往食盒夹层里塞。
机会来了。
他对着风无痕比了个手势,指尖凝聚起淡金光芒。
风无痕心领神会,玉笛轻吹,一段清越的笛声混着滴水声飘进地道。
青袍修士脚步一顿,皱眉道:“什么声音?”
“许是地道漏风。”筑基修士赔笑,弯腰去捡被自己碰落的玉佩。
林辰趁机从裂缝中滑出,炼体诀运转到第六层,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他的指尖擦过食盒,那枚玉简已被他用同样刻着“命”字的仿制玉简便换——这是他在实验室用三天时间,照着卷轴上的纹路刻的。
“走!”林辰拽着风无痕往回跑,身后突然传来斗篷人的冷喝:“有外人!”
地道两侧的石壁轰然闭合,无数铁刺从头顶砸下。
林辰运转金身,抬手接住一根碗口粗的铁刺,手臂上淡金纹路流转,“咔嚓”一声将铁刺掰成两段。
“机关启动了!”风无痕的玉笛发出幽蓝光芒,在两人身周布下防御结界,“往回跑,我刚才在密道口留了引雷符!”
追兵的脚步声如暴雨般逼近,林辰反手甩出三张破甲符,炸碎前方的石门。
他抱起风无痕跃上石壁,金身之力爆发,一拳将挡路的结丹修士轰飞——那修士的护身法罩在金拳下如纸糊,胸骨凹陷成诡异的弧度。
“轰!”密道口的引雷符被触发,炸出一个丈许宽的缺口。
林辰借着爆炸的气浪冲出去,风无痕的玉笛在头顶划出一道蓝光,将追来的法术一一反弹。
两人在黎明前的山路上狂奔,直到确定没有追兵,才停在一处废弃的土地庙前。
林辰靠着斑驳的土墙坐下,从怀里摸出换来的玉简,神识探入的瞬间,一阵刺痛传来。
“林辰……你终于出现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千年的沧桑,“我等你,等了三百年。”
林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无数碎片在识海中飞旋:金袍男子的背影、玄皇殿的断壁、还有……他自己?
不,是另一个他,穿着和金袍男子同款的玄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剑。
“这是……我的前世?”林辰的声音发颤。
风无痕的手突然按在他肩头,林辰这才发现自己的双眼正泛着金光,连瞳孔都变成了竖瞳——和遗迹壁画上玄皇的眼睛一模一样。
“他知道你拿到了玉简。”风无痕的声音难得严肃,“刚才那道神识波动,覆盖了整个黑风谷。”
林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识海中的翻涌,将玉简收进储物袋。
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既然他等了我三百年,那我也该去会会这位命主了。”
风无痕望着他泛金的眼尾,轻叹一声:“你确定,准备好直面自己的过去了吗?”
林辰站起身,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过去?现在的我,连江羽裳都护不住。”他望向远处被血月染得暗红的天空,“等我护好了该护的人,再去管什么前世今生。”
风无痕的玉笛在掌心转了个圈,突然笑了:“行,我陪你。不过先说好——”他指了指林辰的储物袋,“要是那命主真和玄皇有关,你可别冲动。”
林辰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摩挲着腰间的短刃。
刀鞘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金纹路,和他掌心的炼体诀纹路如出一辙。
山风卷着晨雾吹来,林辰望着黑风谷的方向,眼中金光渐盛:“三日后月蚀夜……命主,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