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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我闭眼了,所以他们全都睁开了

天元大陆之林辰传奇

死一般的寂静,并非源于无声,而是源于一种被强行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南方的疫区,那座曾经繁华的城池,如今像一头被捂住了口鼻的巨兽,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

传言如瘟疫本身一般致命——“见光者死”。

日光、月光、灯光,一切能照亮黑暗之物,都成了索命的厉鬼。

于是,门窗紧闭,家家户户都成了活人的坟墓。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一道不合时宜的噪音,如同一根钢针,狠狠刺破了浓稠的恐惧。

“咣——!”

一声破锣尖锐的嘶鸣,撕裂了黎明前的黑暗。

苏墨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木槌,狠狠砸在手中那面布满裂纹的铜锣上。

他身形清瘦,一身洗得发白的麻衣,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像一个孤独的招魂人。

“咣——!咣——!”

又是两声,三响为号。

紧接着,他清朗而有力的声音,仿佛能穿透最厚实的门板,灌入每一个颤抖的耳蜗:“今日,风三级,东南向,天有薄云,日头不毒。城东白菜一钱三斤,西街王屠户家猪肉尚有半扇。南巷口的张婆婆昨夜走了,走得安详。北街李木匠家添了新丁,小子嗓门洪亮,哭起来能震掉瓦片!”

他顿了顿,环顾着四周死寂的门窗,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都听着!别信什么见鬼的‘鬼光’!那玩意儿是想让你们在黑暗里活活烂掉!忘了哭,忘了笑,忘了自己还是个人!记住了,活着的声音,才是这世上最真的日光!”

话音落下,他又敲了一下锣,转身走向下一条街。

起初,门窗后的人们只有惶恐。

这疯子是谁?

他不怕死吗?

可日复一日,苏墨的锣声与喊话,成了这座死城里唯一的时间刻度。

人们从他的声音里判断清晨与黄昏,判断天气的冷暖,甚至有心思细腻的妇人,能从他喊话时气息的远近,听出街角哪一户人家的灯火,又悄悄熄灭了。

渐渐地,恐惧中生出了一丝依赖。

苏墨的声音,成了他们与那个“活着”的世界唯一的联系。

一个天生失明的孩童,在黑暗的屋子里侧耳倾听,忽然对一旁忧心忡忡的母亲笑道:“娘,我现在,好像比以前看得还清楚了。”

就在南方被这古怪的“声音之光”勉强维系生机时,千里之外的北境,正上演着一场截然相反的盛宴。

掌控北地铁矿命脉的豪族,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势与“开明”,斥巨资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光明祭”。

无数昂贵的焰火被送上天空,变幻出各种神兽祥瑞的图样,将整片夜幕撕裂得如同白昼。

豪族家主在观礼台上高声宣称,这才是文明的辉光,至于民间那些昏暗的灯笼、微弱的烛火,不过是“愚昧陋俗”,理应被时代所抛弃。

这番言论,激怒了隐居在北境村落中的周逸尘。

他曾是朝中重臣,因不愿与这些豪族同流合污而挂印而去。

当晚,他便在村中的大片空地上,针锋相对地办了一场“黑灯宴”。

宴席的规矩只有一条:全境熄火。

村民们起初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周逸尘的信赖,还是围坐过来。

没有佳肴,只有粗茶淡饭。

没有光明,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

“今夜,我们不看天上的假火,”周逸尘的声音在黑暗中沉稳响起,“我们聊聊自己心里,那盏最暖的灯。”

沉默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开了口,讲述着几十年前行军雪夜,战友用身体为他挡住风雪,护住最后一星火种的往事。

接着,一个妇人啜泣着说起,她难产那晚,丈夫在屋外点了一夜的灯,那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是她撑下去的唯一力气。

一个又一个故事,关于一碗热汤、一件棉衣、一句安慰……那些记忆中最微不足道的光,此刻在黑暗中被反复擦亮,变得无比灼人。

说到动情处,黑暗中传来压抑的哭声,有人眼角滚落的泪珠,竟奇迹般地折射着天边微弱的星辉,泛起一点点转瞬即逝的光。

一个不懂事的孩童指着头顶的夜空,惊喜地喊道:“娘,你看,星星掉下来了!”

一位断臂的老兵举起酒碗,对着虚空一敬,声音洪亮如钟:“这,才是真正的灯火!烧在心里头,任他什么狗屁大风都吹不灭!”

而在另一处,连接阴阳两界的忘川桥正在扩建。

桥身需要雕刻一幅浮雕,以纪念那些为建桥而逝去的先辈。

可年代久远,画师们对着发黄的卷宗,怎么也画不出那些人的容貌,工匠们更是无从下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身着黑衣、沉默寡言的男人——陈烬,阻止了他们。

他曾是这座桥的守护者,身上藏着无数秘密。

“图稿画不出人心。”他声音沙哑,带着金属的质感,“都闭上眼。”

他让所有参与扩建的工匠,无论老少,都伸出手,去触摸桥墩上那些历经百年风雨、被无数次祭奠的火烛熏烤留下的凹槽。

那凹槽细密如丝,被人们称为“火丝”。

“顺着它走,”陈烬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在众人耳边低语,“就像当年,‘那个人’牵着街边乞儿的手,一步步走过泥泞一样。”

工匠们依言而行。

指尖触碰到冰冷而粗糙的石刻,那蜿蜒曲折的痕迹,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只温暖的手,一段段被遗忘的记忆顺着指尖流淌进心底。

他们想起了传说中,那位散尽家财、与流民一同筑桥的善人;想起了那些衣衫褴褛,却把最后一口干粮让给孩子的苦工;想起了那个在大雨中,用身体护住桥基的年轻监工。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个工匠睁开眼,拿起刻刀,没有丝毫犹豫地凿了下去。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没有图稿,全凭心中的感知,以心绘形,凿出了一幅巨大的无脸群像。

那群像里,有人在搀扶,有人在递碗,有人在风雨中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人。

完工当夜,人们在桥头点燃篝火。

当跳跃的火光映照在那片全新的浮雕上时,奇迹发生了。

那些本该没有面孔的石刻人像,在光影的变幻下,竟一张张浮现出清晰生动的模样。

有喜,有悲,有疲惫,有坚毅,栩栩如生,正是传说中那些逝去先辈的容颜。

一位年迈的老匠人抚摸着冰冷的石壁,泪流满面:“原来……原来我们一直都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光与暗的交锋,声与寂的对垒,记忆与遗忘的抗争,在这片大地上以各种形式上演。

而在南荒的一间草庐里,这一切都将归于永恒的黑暗。

林辰,这位曾以一手“青云剑诀”名震天下的剑客,此刻却如一截枯木,静静地坐着。

大夫刚刚做出最后的诊断,他眼中的光,将在一个时辰内彻底消散,再无挽回的可能。

在最后一刻清醒的时光里,他没有选择去看壮丽的夕阳,或是远方的青山。

他执意让人将他扶到窗前,目光死死地盯住院外屋檐下,那双沾满了厚厚泥浆的旧布鞋。

众人不解。

那只是他初来此地、昏迷在路边时,一位素不相识的农妇怕他着凉,悄悄脱下给他换上,又趁他养病时,将他那双破烂的鞋子洗净晾晒在那里的。

林辰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鞋上的每一块泥渍,每一道缝补的针脚。

许久,他那干裂的嘴角,竟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还好……”他轻声呢喃,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最后记住的,是个肯给陌生人洗鞋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双眼中最后一丝神采彻底黯淡下去,化作一片死寂的灰白。

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化为永恒的虚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已然失明的林辰独自坐在院中,如一尊石像。

忽然,院墙外传来两个孩童压低声音的争执。

一个孩子说:“林爷爷看不见了,咱们以后还是少来打扰他吧,他一个人肯定想静静。”

另一个孩子立刻反驳:“可是他听得见啊!我昨天在墙外给他念《千字文》,他……他笑了!我听见他笑了!”

前一个孩子还是犹豫:“万一……万一他其实讨厌我们吵呢?”

后一个孩子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丝豁出去的执拗:“那就让他亲口骂我们!只要他肯开口骂人,就说明他还在听,还在想!总比一个人闷死在里面好!”

院墙内,林辰僵硬的身躯微微一颤。

他缓缓地,缓缓地咧开嘴,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绽开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

紧接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淌下,但他却笑了出来。

那笑声初时嘶哑,而后越来越大,充满了挣脱一切束缚的快意,震得院中的落叶簌簌作响,惊飞了栖息在屋檐下的夜鸟。

这笑声穿透了南荒的夜,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向着远方传递。

几乎是同一时刻,远在南方疫区死城中的苏墨,刚刚敲完了子时的报更锣。

他靠在墙角,准备稍作歇息。

四周是令人心安的寂静,那是他用声音换来的、沉睡的寂静。

然而,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他那双比猎犬还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声响。

那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又无比真实。

它不似风声,更不是任何他所熟知的、属于这座城市的哀嚎或叹息。

那声音里,带着血腥气,带着剧痛,却又裹挟着一种酣畅淋漓的、向死而生的……狂放笑意。

苏墨猛地站直了身体,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了一辈子声音,却从未听过这样的笑声。

这笑声,仿佛是一团无形的火焰,点燃了他心中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

他抬起头,望向城中那无数扇漆黑的、冰冷的窗户,

声音可以带来光明,那么……笑声呢?

如果把这笑声,这团火,送到每一户冰冷的灶膛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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