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杯沿,指尖在细腻的瓷面上微微摩挲,他盯着宫远徵的背影:“叶姑娘的伤是怎么回事?”
宫远徵闻言,身形微微一僵,随即转过身,愤愤地坐回来,声音带着怒气:"金繁那个狗侍卫,他竟敢对......对筱晓动粗。"他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尤其"筱晓"二字被他咬得极轻。
“金繁?”宫尚角眉头微蹙,"他有这个胆子?"
提到这,宫远徵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锋:“对了哥,宫唤羽的棺木......"
他话未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鸦鸣,几只寒鸦从枯枝上惊飞,黑色的身影在灰暗的天际划过,像是撕裂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宫尚角目光深邃,那里翻涌着比夜色更浓的思绪。像是被风雪搅动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暗藏汹涌。
"该开棺验尸了。"
他端起茶杯,茶汤入口微苦,却在喉间泛起一丝回甘。似是想起什么,宫尚角放下茶盏,青瓷与檀木相触的声响在寂静的暖阁内格外清晰。
"远徵弟弟..."他目光穿透雕花窗棂,望向女客院落方向,"有件事,我不方便去做,但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
“哥,你尽管说。”宫远徵直起身。
“我想让你去把上官浅从女客院落那边接回来,在角宫暂住。”
宫远徵的笑容骤然凝固:“这么快?”
“已经定了的亲事,快也好,慢也好,有什么差别?”
宫远徵被噎了一下:“没……”
宫尚角喝了口茶,淡淡地应了声:“嗯。”
“哥,你说你不方便去接,我能理解。但你说交给别人不放心,我就不懂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在这宫门里,还有谁敢为难她不成?她能有什么危险?”宫远徵奇怪道。
宫尚角的嘴角不觉抬了抬:“我是怕,别人有危险。”他漫不经心地补充道:“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宫远徵闻言,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涩:“她……漂亮吗?”他从未听过哥哥夸赞谁漂亮,此刻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宫尚角侧过头,看着自己这刚情窦初开的弟弟,笑了:“问你个问题,上官浅和云为衫,谁比较漂亮?”
宫远徵一愣,“我......”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月光如水,漫过医馆的窗棂,洒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她仰着头看他,明明疼得眼尾洇红,却还冲他眉眼带笑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却不知这一幕早已被宫尚角尽收眼底。
茶雾缭绕间,宫尚角提起茶盏,动作优雅而从容,他轻轻倒了一杯茶,茶汤清澈,映着烛火的光晕,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
“好了,时辰不早了,远徵弟弟早些歇息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远徵弟弟若是想,也一并将叶姑娘接回徵宫暂住。”
“我......”才不想,后面三个字宫远徵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宫尚角看着弟弟的神情,他轻轻摇了摇头:“远徵,有些事,不必强求自己否认。你若在意,便去做,不必顾虑太多。”
似懂非懂哥哥的意思,宫远徵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中,他抿了口已凉透的清茶,思绪万千。
女客院落如今冷冷清清,昔日的热闹与喧嚣仿佛一夜之间消散无踪。其他新娘在昨日选定后,已被一一送回家中,只剩下云为衫、上官浅与筱晓三人。
上官浅双手托着下巴,嘴角微微扬起:“妹妹说,今日宫远徵会来接我去角宫?”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在确认一件早已预料却依旧令人心动的事。
筱晓点点头:“宫远徵应该一会儿就来了,宫尚角虽心思缜密的很,但现在无妨,浅姐姐不必为解药冒任何风险,他有疑心也无从下手。”
上官浅闻言,眼中笑意更浓。她轻轻拨弄着案上的茶杯,茶汤在杯中微微晃动,映出她精致的面容。
“那谢谢妹妹......”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筱晓以为是云为衫,便起身去开门。然而,门一开,她却看见宫远徵正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筱晓心中一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门框,她不知宫远徵是否听见了刚才的谈话,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安。
宫远徵其实一路走来,都在想着怎么开口让筱晓住进徵宫才显得不刻意,所以并未听见房内的交谈声。他看见开门的是筱晓,有些意外,疑惑道:“你怎么在上官浅房里?”
筱晓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容:“我……我来找浅姐姐聊聊天。”她试图转移话题,反问道:“徵公子前来女客院落不知所为何事?”
宫远徵并未对筱晓的出现产生怀疑,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哥哥让我来接上官浅去角宫暂住。”
他说完,目光微微闪躲,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犹豫和局促,轻声补充:“你也一起。”
筱晓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得溜圆,一脸惊讶:“徵公子是说让我也住进角宫?”
宫远徵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忍不住吐槽:“蠢死了。”他的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地解释道:“你是我的新娘子,当然是暂住进徵宫了。”
听到“新娘子”这三个字,筱晓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关键词。她眼里漾出笑意,故意将语调拉长,重复了一遍:“新娘子?”
宫远徵听到这个词,耳尖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脸颊。他别过头,避开她灼灼的目光,不知所措。
筱晓见他这副羞涩样,心里乐开了花。她探出头,凑近他一些,轻声调戏:“徵公子的脸红了哎?”
宫远徵闻言,猛地转过头,目光凌厉地瞪向她,却在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眼眸时,气势瞬间弱了几分:“你……别闹,赶紧去收拾东西。”
筱晓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好好,都听徵公子的~”说着,她转身朝自己的客房跑了过去。
宫远徵站在原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却又迅速压下。他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麻烦精。”
这冒着粉红泡泡氛围的一幕,看得上官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又在她对上那双带着警告意味的眼刀时,立刻收敛了笑容,故作镇定地转过身,整理起衣物。
她将衣物包好,背在肩上,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玉佩,指尖在冰凉的玉面上停留片刻,她别有深意一笑,走出客房。
此时,筱晓也收拾妥当,背着小包袱从房间里出来。她看到站在门口的上官浅,凑过去,亲昵地挽住她的臂弯:“浅姐姐,我们走吧!”
宫远徵站在院落门口,背对着她们,身形笔直,仿佛一尊雕塑。他的耳尖依旧泛着淡淡的红晕,却强装出一副冷峻的模样。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跟上。”
“上官姑娘和叶姑娘这是要跟徵公子去哪儿?”
刚走出院落大门没几步,便迎面撞见了往这儿走来的宫子羽三人。
宫远徵的目光在触及金繁的瞬间,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昨晚筱晓受伤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心中的怒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刚想开口质问,却被身后的筱晓抢先一步接过话头:“角公子担心我与浅姐姐在女客院落不安全,所以接去角宫徵宫安顿。”她瞥了一眼站在宫子羽身旁的金繁,接着开口询问:“羽公子想必也是来接云姐姐的吧?”
宫子羽闻言,柔和的笑了笑,点头时对上宫远徵那双能千刀万剐了金繁的眼神,他想起昨晚金繁支支吾吾地向他汇报的事情,他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远徵弟弟,昨晚的事我听说了,金繁已经知错,不如……”
“知错?”宫远徵冷冷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伤了人,一句轻飘飘的知错就完了?”
金繁站在宫子羽身侧,低着头,不敢与宫远徵对视,声音微弱却诚恳:“徵公子,昨晚是属下失职,属下愿受任何责罚。”
宫远徵正想着如何狠罚金繁,却忽然感觉攥紧的拳头一热——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了上来,将他的拳头包裹住。
“徵公子心胸宽广得很,怎会责罚?”筱晓笑意盈盈地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她瞥向金繁:“况且我也好好的呢,金侍卫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筱晓昨晚挨那一刀,本就不是为了看金繁受罚,而是为了让金繁心里对宫远徵有所忌惮,现在看来,效果还真不错。
宫远徵被她这么一握,心中的怒意像是被一阵暖风轻轻吹散:“你倒是会替他说话。”他的拳头在她的手心里渐渐松开,指尖却不自觉地轻轻回握了一下。
筱晓察觉到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我这不是替徵公子着想嘛。若是罚了金侍卫,岂不是显得徵公子小气了?”
对面的宫紫商一直观察着二人,她见这位叶姑娘眉眼弯弯,笑容明媚,正对着宫远徵撒娇,她的目光又移到宫远徵那张冷冰冰的死鱼脸上,顿时感觉一股凉意爬上后脊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宫紫商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姑娘到底是怎么看上宫远徵的?难不成是被他用毒药威胁到手的?
想到这里,宫紫商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对筱晓多了几分同情。她扬起一抹妩媚的笑容,声音柔媚地说道:“叶姑娘,徵宫离我商宫不远,要是觉得闷,可以来找我玩哦~”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仿佛两人早已是熟识的好友。
在原剧里,筱晓就觉得紫商大小姐特别有亲和力,跟她相处起来一定很欢乐。所以当筱晓听到宫紫商的话时,她笑吟吟地点头:“嗯嗯嗯,那太好啦!多谢紫商姐姐!”
宫紫商见她这么爽快地答应,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她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说道:“我那儿可是有不少好玩的东西,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筱晓闻言,松开了握着宫远徵的手,兴奋道:“得空我就去找紫商姐姐玩!”
宫远徵感受到手心的温热触感突然消失,他有些不悦的冷声催促:“再聊下去,天就黑了。”
说罢,宫远徵便自顾自的向前走了。他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尤其是看到筱晓对谁都笑得那么灿烂,仿佛她的笑容是随手可得的礼物,而不是只属于他的珍宝。
“她怎么对谁都笑得那么开心啊……”宫远徵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醋意。
他抿了抿唇,试图压下心中的情绪,却发现那股醋意像是藤蔓般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仿佛想要逃离这种陌生的感觉。
筱晓见状,拉着上官浅连忙小跑着追上他:“徵公子,你走这么快,我和浅姐姐都跟不上啦!”
宫紫商看着宫远徵冷着脸快步离开,和身后筱晓拉着上官浅小跑着追上去的背影,她忍不住撇了撇嘴。
“金繁,”宫紫商凑近金繁,忍不住吐槽道:“你说叶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宫远徵那个小毒娃手里了?”
金繁无语:“你又胡说八道。”
昏暗的暮色照着一条深邃而幽长的走廊,宫远徵三人走进角宫。
走到客房门口,宫远徵停下脚步,语气冷淡却依旧保持着礼节:“上官姑娘,哥哥晚上从不见客。我先送你去客房休息,稍后下人会把晚饭送去你房间。”
上官浅微微一笑,微微欠身:“多谢徵公子。”
宫远徵点了点头,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筱晓,神色复杂,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筱晓看着宫远徵的背影,心中一阵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惹到这个小祖宗了,只能与上官浅匆匆道别,又小跑跟着那小祖宗往徵宫走去。
“未来夫君,我错了~”筱晓有些气喘的撵上宫远徵,挽住他的胳膊,软着声音撒娇道。
宫远徵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一愣,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却依旧强装出一副冷峻的模样。语气傲娇:“哼,你错哪了?”
筱晓也想知道,自己错哪了。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委屈道:“我只知道惹到未来夫君不高兴,便是错了。”说着,她仰起脸,撇起嘴,小表情好不可怜,仿佛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小猫,眼巴巴地望着他。
宫远徵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头一软,却依旧强撑着冷脸:“油嘴滑舌。”
筱晓的两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歪着脑袋看向他,压低声音说道:“那未来夫君告诉我,我到底哪里错了好不好?这样我才好改。”
宫远徵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语塞。难道要直接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她对谁都笑得那么开心,所以才吃醋了吗?这样的话,岂不是显得他太幼稚、太小心眼了?
他的脚步忽然停下,脑海中回荡着哥哥那句意味深长的劝告:“有些事,不必强求自己否认。你若在意,便去做,不必顾虑太多。”
宫远徵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转身面对筱晓,犹豫片刻后坚定开口:“住进徵宫,你就是我未来的夫人。以后……跟别人相处注意分寸,不许太亲昵。”
哎呦喂,闹了半天原来是吃醋了?
筱晓看着少年那双真挚而炽热的眼睛,心中一阵悸动,她真的好想亲上去啊啊啊!但又怕吓到这个情窦初开的娃娃,她强忍下内心这股冲动。
筱晓向前几步凑近宫远徵,点头应道:“是,未来夫人谨记在心,只与夫君贴贴。”随即,牵起他的手,轻轻贴上自己的脸颊:“那夫君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
宫远徵的手指被女孩轻轻握住,贴上她温软的脸颊,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他的目光落在她含笑的眼眸上,心中慌乱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你说。”他的声音略显僵硬,手指却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
筱晓感受到脸颊处微痒的触感,轻蹭了蹭他的手心,“夫君有什么心事,要告诉我,不许自己生闷气。”
宫远徵低声反驳:“谁生闷气了?”
筱晓顺着他,像哄小孩似的语气:“好好好,夫君心胸宽广得很,怎么会生气呢?”她挽住宫远徵的手臂,拉着他往前走,“咱们回徵宫吧,我有些饿了。”
宫远徵沉默着,任由筱晓挽着他的胳膊轻轻晃动。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脚步声在静谧中轻轻回荡,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