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欢呼声随着十月的风翻涌,仿佛能将人吞没。林晚晚蹲在起跑线前,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股疼痛却远不及内心的挣扎。“现在弃权还来得及吗?”她哭丧着脸扭头看向观众席,苏晴正举着手机疯狂比划口型:加、油!——可这俩字此刻听起来就像催命符。
三天前,她就不该在班会上打瞌睡,班主任那句“女子八百米还差两人”像咒语一样把她牢牢钉在了报名表上。此刻,钉鞋踩进煤渣跑道,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盯着前方弯道,脑海中浮现出一片漆黑的画面,仿佛那里真有什么怪物在张牙舞爪地招手。
“各就位——”
发令枪响的瞬间,身侧选手猛地一冲,不小心撞到她肩膀,林晚晚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塑胶颗粒飞溅起来,有一粒直接蹦进了眼角,刺痛感瞬间袭来。但她只能硬撑着往前跑,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忽然混入一道清冽的嗓音:“调整呼吸,两步一呼。”
顾言不知何时出现在内场,白大褂上的志愿者袖标被风吹得掀起一角。他握着计时器沿着草坪并行,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发青的嘴唇,“别低头,看终点旗。”他的声音平稳而冷静,但每一句话都像是特意为她量身定制的指引。
逆光之中,他的轮廓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框,宛如童话里那个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指引迷途者的精灵。林晚晚心里莫名想起前几天他在笔记本上画的那只戴着王冠的小狗,总觉得两者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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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圈,小腿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林晓晓机械地摆动双臂,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成色块漩涡,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跑还是飘。突然,鞋尖绊到了跑道上一条凸起的接缝,“扑通”一声,她重重跪倒在地。
还没等疼痛完全蔓延开来,一阵薄荷般的清香已经席卷而来。
“咔嚓”,是医用剪刀剪开布料的声音。顾言单膝跪在她身旁,动作娴熟地剪开渗血的运动裤,露出膝盖上一片狰狞的擦伤。他的眉头皱得死紧,“能走吗?”
林晚晚刚摇头,下一秒便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顾言!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却被迎面扑来的医务室消毒水气味盖过一大半。少年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稳健的心跳贴着她的耳畔震动,震得她脊椎发麻,整个人僵得像根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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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棉沾着碘伏按压伤口的瞬间,林晚晚疼得直吸凉气,“嘶——”
“现在知道怕了?”顾言的声音低沉,握着她脚踝的手微微收紧,“报名的时候不是很有勇气?”
“那是苏晴把我手按在报名表上的!”她委屈地踢腿,却被他用膝盖稳稳压住,动弹不得。
缠绕纱布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顾言垂眸看着掌心里纤细的脚腕,那里隐约还能看到上周他随手画下的小狗王冠涂鸦痕迹。医用胶带撕开时发出“嘶啦”的声音,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他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跑完三圈才摔?”
“啊?”林晚晚愣住了。
“前两圈明明可以弃权。”他抬起头,目光灼热得让她无处遁形,“是因为我在旁边看着?”
林晚晚的脸刷地红透,猛地抓起枕头捂住脸,闷闷的声音从棉絮间传出来:“自恋狂!”
低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荡漾开来,她感觉头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顾言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却又莫名温柔:“下次逞强之前,先看看身后有没有人替你兜底。”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与药柜玻璃上映出的两个交叠影子交织在一起。林晚晚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所有声音,但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只是埋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