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店里的檀香味熏得人头晕。林深缩在柜台后面,手机电筒照亮墙角的纸扎人。那些纸人穿着暗红旗袍,胸前贴着黄符,朱砂写的生辰八字正是他的出生日期。
"找到你了。"
女人绣花鞋出现在门缝下方。林深屏住呼吸,看着五色丝线从门板缝隙渗进来,在月光下泛着尸油般的光泽。丝线尖端突然立起,像嗅到血腥的蜈蚣般扎向他的手腕。
纸扎人轰然倒地。林深趁机撞开后窗,碎玻璃划破脸颊的瞬间,他看见殡葬店招牌在月光下翻转——"青岩镇三十年轮回祭祀用品专卖"。
狂奔中踩到的每块青砖都在渗血。街道两侧的店铺门楣上,朱砂绘制的镇魂符正在剥落。林深经过茶楼时,二楼传来密集的敲击声,抬头看见三十多个"自己"正趴在窗棂上拍打玻璃,他们的锁骨处都亮着灯笼印记。
石塔地宫入口像一张咧开的嘴。林深跌入黑暗的瞬间,怀里的相机突然开始连续拍摄。闪光灯照亮墙壁上的壁画:穿长衫的道士将活人封入灯笼,五色丝线从尸体七窍钻出连接青铜铃铛。最后一幅画显示现代装束的青年跪在塔顶,胸口钻出的丝线缠满整个古镇。
手机震动起来。陈教授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张老照片:1983年中元节,守灯老人跪在石塔前接受五色线封印,他的脸正是年轻时的林深。
"原来这就是轮回。"林深苦笑着扯开衣襟,灯笼印记已经蔓延到喉咙。地宫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三十年前的红衣女子赤脚走来,她身后跟着无数半透明的守灯人,每个人的手腕都连着五色线。
青铜铃轰然坠地。林深在剧痛中看见自己的魂魄被丝线扯出躯体,旗袍女子将他的肉身推进灯笼阵。当最后一条丝线没入心口时,他听见全镇的灯笼同时发出呜咽——那是三十年里所有守灯人的哭声。
晨光染白塔尖时,游客们拍下古镇奇观:四十九盏崭新红灯笼在风中轻摇,灯笼纸上的并蒂莲纹路里,隐约可见人形阴影。穿冲锋衣的摄影师在塔前调试镜头,取景框里闪过一抹暗红。
------
灯笼纸在皮肤上收缩的触感像正在凝固的松脂。林深睁开"眼睛",发现视野是由无数菱形光斑拼凑而成的——每盏红灯笼都成了他的瞳孔。四十九重视角同时看到民国长衫客、现代游客以及更多无法定义年代的魂灵在古镇游荡。
"这才是真正的青岩镇。"红衣女子的声音从每盏灯笼里传来,她的面容终于清晰,左眼是林深的琥珀色瞳孔,右眼却是他自己在照片里的惊慌眼神,"我们都在时间里迷路了。"
林深的意识突然被拽进某个灯笼。1933年的梅雨气息扑面而来,他发现自己正捧着那台本不该存在的尼康相机。取景框里,年轻的守灯老人跪在石塔前,五色丝线正从道士手中的青铜铃铛里钻进他手腕。
快门自动按下。老人突然转头看向镜头,那张脸上布满蠕动的丝线——是三十年后的林深在通过相机窥视过去的自己。时空裂痕在暗房显影液里蔓延,此刻他终于明白,当年在档案馆看到的守灯人照片,正是自己此刻亲手拍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