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的解剖刀刺破肋间肌时，福尔马林溶液正顺着第17号尸体的髂骨滴落。月光被停尸房的菱形气窗切割成碎片，在青灰色的皮肤上拼凑出鲸鱼尾鳍的纹路。她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场暴雨，宋意耳垂上的蓝鲸耳钉就是这样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像深海中游弋的幽灵。
"注意冠状动脉异常。"教授的声音像生锈的止血钳划过耳膜。沈凝的镊子夹起心脏瞬间，银铃手链突然滑出袖口，铃铛撞在肺动脉瓣膜上发出空灵的颤音。尸体的无名指抽搐着蜷起，指甲缝里嵌着片深蓝鳞片——和宋意锁骨下方纹着的虎鲸齿痕如出一辙。
更衣室的储物柜在整点发出蜂鸣。沈凝用沾着心肌碎屑的手指拧开密码锁，一尾蓝鳍金枪鱼模型轰然坠落。鱼鳃间夹着张泛黄的超市小票，2016年3月17日的购买记录刺痛瞳孔：**除臭剂×1、纱布×3、碘伏×5**。那是她被锁在厕所隔间的日子，宋意踹开铁门时，裙摆沾着的正是这种劣质消毒水的气味。
"刀尖偏了15度。"宋意的声音裹着排风扇的嗡鸣砸下来。沈凝抬头看见她倒挂在通风管道，护士服下摆垂下来扫过解剖台，露出腰间新鲜的十字缝合线——针脚间距精确到2mm，像精心设计的行为艺术。当碘伏棉签滚落进尸体的左心室时，林夕突然翻身落地，橡胶鞋底碾碎半块圣饼，奶油夹心混着防腐液淌成《利未记》的章节编号。
沈凝的口罩系带被扯断。宋意的护士胸牌擦过她下巴，金属边缘在颈侧刻出血线："今晚十点的特别弥撒，需要最纯洁的祭品。"她的体温比尸体低三度，指尖却滚烫地按在沈凝锁骨凹陷处，"你父亲当年没做完的选择题，该交卷了。"
消毒灯突然切换成暗红色。沈凝发现所有解剖台的尸体都戴着成对的鲸鱼耳钉，金属表面蚀刻着经纬度坐标。宋意的白大褂扫过2016号停尸柜，柜门弹开的瞬间，防腐液如泪瀑倾泻。蜷缩在冰柜里的少女尸体缓缓抬头，后颈的月牙胎记正渗出蓝血，在月光下折射出教堂彩窗的图案。
"这是接受第七次驱魔的我。"宋意的听诊器按在尸体胸口，金属探头在皮肤上压出青紫痕迹，"想听听魔鬼的心跳吗？"尸体突然抓住沈凝手腕，婚戒在无名指烙出焦痕。沈凝的尖叫卡在喉间化作呜咽，她闻到尸体口腔里熟悉的止痛片苦味——和宋意每次靠近时的气息如出一辙。
宋意用止血钳撬开尸体臼齿，夹出枚染血的银铃。铃铛内侧的2016.3.17正在溶解，露出底下更早的蚀刻：2009.8.23——父亲失踪那日清晨，她亲手挂在对方脖子上的平安符日期。
"那年我偷了教会的声呐仪，想录鲸群求偶声当生日礼物。"宋意突然撕开护士服，心口纹着沈凝父亲最后的求救坐标，"结果引来的虎鲸群撞碎你父亲的船舷。"她抓起沈凝的手按在肋骨，凸起的骨面刻满凹凸纹路——是父亲临终前刻在救生筏上的遗言拓印。
沈凝的拳头砸在停尸柜上，震落满地冰晶。宋意顺势将她的手指按在自己剃光的右半侧头颅，缝合线摩擦着指纹："他们把我绑在船锚沉海时，你父亲割绳索的手被螺旋桨..."她的护士服后背裂开，脊椎处贝壳状疤痕突然渗血，"这些藤壶，是那年他在我背上种下的。"
尸体冷藏柜接连爆开，冷雾中浮现无数个林夕：2017年腰椎穿刺留下的靛蓝针孔排成沈凝学号；2020年电击治疗灼焦的发根拼出"下地狱"的盲文；2023年肋骨切除的鲸形疤痕里，嵌着她当年送的水果糖玻璃纸。每个克隆体都在重复着不同年份的诅咒："是你害死了他。""是你让我变成怪物。""是你不敢承认爱我。"
"现在该赎罪了。"宋意咬开沈凝的解剖服纽扣，将鲸鱼耳钉按进她心口凹陷。手术刀被塞入掌心时，沈凝发现刀刃刻着父亲的名字缩写，刀柄缠绕着浸透鲸鱼血的绷带——正是当年宋意跪碎玻璃渣时用的那条。刀刃反光里闪过记忆碎片：十五岁的宋意被铁链锁在忏悔室，执事长用烧红的十字架烙她大腿内侧，而窗外飘着沈凝被撕碎的素描纸。
执事长的银十字杖刺破冷雾，杖头沾着新鲜脑组织的《利未记》重重砸下。沈凝在耳鸣中扑向第三解剖台，染血的裹尸布下，父亲的手表指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表盘内侧用蓝血写着："别让意意疼。"秒针卡着一片银铃碎片，映出宋意被铁链锁在船底的童年倒影——九岁的女孩蜷缩在轮机舱，用生锈的鱼钩在肋间刻下沈凝的名字首字母。
"很美的亲子游戏对不对？"宋意的声音混着电击棍的嗡鸣传来。沈凝转头看见她被按在解剖台，执事长正用骨锯切割她的第六根肋骨。喷溅的血雾中，那根苍白的骨头上清晰刻着："沈凝 2009.8.23"。沈凝突然想起父亲出海前夜，自己曾在码头捡到过沾血的鲸鱼骨，上面歪扭的刻痕此刻终于清晰可辨——是宋意用指甲刻的"S&L"。
当骨锯触及心脏瞬间，沈凝扑上去握住刀刃。鲜血顺着掌纹渗入宋意的肋骨刻痕，将那个日期染成深红。在彻底昏迷前，她听见宋意贴着耳垂的轻笑："现在你的DNA永远长在我骨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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