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青岚古城的山路崎岖难行。
文潇然走在前面，手腕上的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声响。赵远歌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目光不时扫过周围的密林。自从离开小镇后，他们已经遭遇了三波修士的追踪。
"左边树丛里有动静。"赵远歌突然低声道。
文潇然头也不回，右手却悄然摸向腰间的油纸伞："两个，紫阳门的。从早上就跟在后面了。"
赵远歌微微挑眉——他没想到文潇然的感知如此敏锐。要知道紫阳门最擅长的就是隐匿气息。
"要甩掉还是解决？"文潇然问得随意，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甩掉。"赵远歌不想节外生枝，"前面有条岔路，我左你右，老地方汇合。"
文潇然轻轻"嗯"了一声，突然加快脚步。两人默契地在岔路口分开，赵远歌故意踩断几根树枝，将追踪者引向自己这边。
山路一转，眼前豁然开朗。赵远歌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处断崖，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他嘴角微扬，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耳边风声呼啸，他在空中调整姿势，长剑出鞘，剑尖在崖壁上划出一串火花减缓下坠速度。即将落地时，他左手掐诀，一道清风托住身体，稳稳落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
"玄霄派的身法果然名不虚传。"
赵远歌猛地转身，剑指声源处。文潇然正坐在不远处一块石头上，晃着双腿，一脸戏谑。
"你——"赵远歌收剑入鞘，"怎么下来的？"
文潇然晃了晃手中的油纸伞："飞下来的呀。"
赵远歌这才注意到她的伞骨上缠绕着几乎透明的丝线，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细碎的光芒。这女人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甩掉了？"他问。
文潇然点头："那俩笨蛋还在山上转圈呢。不过..."她跳下石头，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紫阳门、青云宗、甚至幽冥谷的人都出动了，青岚古城肯定出了大事。"
赵远歌从怀中取出天机镜碎片。青铜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边缘处微微发烫，指向西北方向——正是青岚古城所在。
"碎片反应更强烈了。"他沉声道，"古城里肯定有另一块碎片。"
文潇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玉佩："师父留下的信中说，他在古城发现了一处古老祭坛，上面刻着与天机镜有关的铭文..."她突然停下，警惕地看向赵远歌，"你不会是想抢碎片吧？"
赵远歌直视她的眼睛："我只需要查清灵气异动的原因，带回情报。至于碎片归属，由师门定夺。"
"哈！好一个'由师门定夺'。"文潇然冷笑，"说白了就是谁抢到归谁呗？"
赵远歌没有否认。修真界弱肉强食，这本就是默认的规则。
文潇然突然凑近，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她仰着脸，杏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那我们说好了，各凭本事。你拿你的情报，我找我师父。但要是你敢妨碍我..."她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轻轻抵在赵远歌颈侧，"我可不管什么玄霄派不玄霄派。"
赵远歌一动不动。银针上淬了毒，他能感觉到皮肤传来的轻微刺痛。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愤怒，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威胁他了。
"成交。"他淡淡地说。
文潇然满意地收回银针，转身继续赶路。赵远歌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散修女子，比他见过的任何名门子弟都要鲜活有趣。
夜幕降临时，两人在一处山洞落脚。文潇然从行囊中取出几株草药，碾碎后撒在洞口。
"防虫蛇的。"她解释道，"也能掩盖我们的气息。"
赵远歌点头，从附近捡来干柴生起一小堆火。火光映照下，文潇然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她正专注地整理腰间的各种小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着不同的药材或暗器。
"你师父教你的这些？"赵远歌忍不住问。
文潇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嗯。师父他...懂得很多旁门左道。"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念，"他说正统仙法固然厉害，但江湖险恶，多会一门手艺就多一条生路。"
赵远歌想起玄霄派严苛的规矩——除了本门功法，严禁修习其他法术。违者轻则面壁思过，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他一直认为这是天经地义，可看着文潇然灵活运用各种手段应对危险的样子，竟有些羡慕她的自由。
"你从没想过加入某个门派？"他问，"以你的天赋，应该很受欢迎。"
文潇然嗤笑一声："然后天天跪拜祖师爷，背几千条门规？算了吧，我可受不了那些束缚。"她歪头打量赵远歌，"倒是你，明明年纪轻轻，怎么活得像个老头子？"
赵远歌皱眉："我怎么了？"
"整天板着脸，说话一板一眼，连走路都像量好了尺寸。"文潇然夸张地模仿他严肃的样子，"你们玄霄派是不是禁止弟子笑啊？"
赵远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那么严肃吗？从小在师门长大，师父教导喜怒不形于色才是修士应有的修养...
"看，又来了！"文潇然指着他大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知为何，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赵远歌胸中那股常年郁结的气息似乎松动了一些。他尝试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
文潇然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睛："天啊，赵大弟子居然会笑！我得记下来，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赵远歌被她逗得真的笑了起来。笑声在洞穴中回荡，陌生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夜深了，文潇然靠在石壁上沉沉睡去。赵远歌坐在火堆旁守夜，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睡颜上。卸下防备的文潇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他突然有种想要保护这个笑容的冲动。
这个念头让赵远歌心头一震。他迅速移开视线，默念玄霄派清心诀平复心绪。他是来执行师门任务的，不该有这些杂念。
第二天清晨，两人继续赶路。随着距离青岚古城越来越近，周围的灵气变得愈发紊乱。天机镜碎片在赵远歌怀中不断发热，文潇然的玉佩也时常闪烁微光。
正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峡谷。两侧峭壁高耸，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不对劲。"赵远歌突然停下脚步，"太安静了。"
文潇然点头，从腰间取下油纸伞："有埋伏。"
话音刚落，数十道黑影从崖壁上飞掠而下。赵远歌长剑出鞘，剑光如练，瞬间击退三名来袭者。文潇然撑开油纸伞，伞面旋转间射出无数银针。
"幽冥谷的人！"赵远歌认出敌人的招式，"小心他们的毒掌！"
战斗激烈而短暂。幽冥谷修士擅长用毒，但近身战斗并非强项。在赵远歌凌厉的剑法和文潇然诡谲的暗器配合下，很快溃不成军。
"走！"赵远歌拉起文潇然的手腕，向峡谷另一端冲去。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峡谷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块巨石从崖壁滚落，直奔两人而来。
"闪开！"赵远歌推开文潇然，自己却被巨石的边缘擦中，重重摔在地上。
文潇然迅速爬起，却看到更可怕的一幕——峡谷出口处，一个身穿黑袍的修士正掐诀念咒，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无数白骨手臂从中伸出。
"阴尸术！"她脸色大变，冲到赵远歌身边，"能走吗？"
赵远歌咬牙站起，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骨折："你先走，我断后。"
"少废话！"文潇然一把扶住他，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抓紧我！"
赵远歌刚抓住她的手臂，符箓便被激活。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出现在一片陌生的森林中。
"小挪移符？"赵远歌惊讶地看着四周，"这种高级符箓你从哪弄来的？"
文潇然没有回答，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布满冷汗。赵远歌这才注意到她的右肩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周围皮肤已经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
"你中毒了！什么时候..."
"幽冥谷的暗器。"文潇然勉强笑了笑，"没事，我...我有解药..."她的手颤抖着摸向腰间，却没能抓住药袋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赵远歌一把接住她，心脏狂跳。他迅速检查她的伤势，发现毒素已经扩散到整个右臂。幽冥谷的毒极为霸道，若不及时处理，不出一时三刻就会攻心而亡。
他毫不犹豫地从她腰间取下药袋，翻找出几个小瓶子。凭借多年修炼的眼力，他辨认出一瓶应该是解药，但分量明显不够。
赵远歌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取出天机镜碎片，轻轻按在文潇然的伤口上。碎片发出微弱的青光，毒素的扩散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
"坚持住..."他低声说，一手扶起文潇然，将解药喂入她口中，另一只手按在她后背，缓缓渡入自己的灵力助她化开药力。
文潇然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嘴唇因毒素而发紫。赵远歌从未感到如此无力，他只能不断地为她输送灵力，同时祈祷解药快点生效。
天色渐暗，赵远歌生起一小堆火，将文潇然安置在火堆旁。她的呼吸平稳了些，但仍在昏迷中。赵远歌用树枝和布条固定好自己的左臂，然后守在文潇然身边，寸步不离。
夜深人静，只有火堆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赵远歌望着文潇然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她本可以独自逃走，却选择救他而受伤。这份情谊，在尔虞我诈的修真界实属罕见。
"为什么..."他轻声自语，手指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因为...你太笨了..."文潇然突然微弱地开口，眼睛半睁着，"连个石头...都躲不开..."
赵远歌又惊又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像被一百头牛...踩过..."文潇然试图坐起来，却疼得倒抽冷气。
"别动。"赵远歌小心地扶她靠在自己肩上，"毒素还没完全清除。"
文潇然虚弱地笑了笑："没想到...赵大弟子还会照顾人..."
赵远歌没有接话，只是轻轻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夜空中繁星点点，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
"天机镜..."文潇然突然说，"师父说它不仅仅是神器...还关系到一个...古老的契约..."
赵远歌低头看她："什么契约？"
"不知道...师父没说完..."文潇然的眼皮开始打架，"他说...碎片聚集时...真相就会..."
话未说完，她又昏睡过去。赵远歌轻轻为她盖好外衣，心中思绪万千。天机镜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而怀中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很可能与这个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抬头望向星空，第一次对自己的任务产生了疑问。师门想要的，真的只是调查灵气异动吗？如果天机镜碎片集齐会发生什么？文潇然和她的玉佩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太多谜团没有答案。但此刻，赵远歌唯一确定的是，他会保护怀中这个人，不让她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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