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青岚古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赵远歌站在客栈窗前，观察着街道上的动静。紫黑色的"巨眼"已经消散，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仍然弥漫在空气中。身后，文潇然正收拾着行囊，将各种药瓶和暗器分门别类地藏入衣袍各处。
"我们得趁天亮前行动。"赵远歌低声道，"城主府守卫那时最松懈。"
文潇然系好最后一个暗器袋，抬头看他："你有计划了？"
"地下。"赵远歌指向城主府方向，"那种规模的仪式需要庞大的灵力来源，必定连接着地脉。古城地下应该有通道。"
文潇然眼睛一亮："师父的信中提到过地下祭坛！他说入口在城主府西侧的枯井里。"
赵远歌点头。这个信息与他们观察到的情况吻合——西侧确实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拿到碎片就撤，不要恋战。"他严肃地说，"那东西已经被污染，不能直接触碰。"
文潇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胸前的印记。赵远歌注意到她的动作，心头一紧。他越来越确信文潇然与天机镜有某种神秘联系，而这可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城主府摸去。街道上那些被控制的居民如同雕像般静止不动，仿佛整个城市被按下了暂停键。
城主府西侧的围墙外果然有一口枯井，井壁上长满青苔。赵远歌先跳下去探查，落地后发现井壁上有一个几乎被藤蔓完全掩盖的洞口。
"这里。"他轻声细语地唤文潇然。
文潇然轻盈地跃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她拨开藤蔓，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通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先走。"赵远歌拔出长剑，剑身泛起微弱的青光，足以照亮前方几步的路。
通道狭窄而曲折，墙壁上长满奇怪的菌类，散发出淡淡的磷光。随着深入，赵远歌感到怀中的天机镜碎片越来越烫，几乎要灼伤皮肤。文潇然跟在后面，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你还好吗？"他回头低声问。
文潇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没事，继续走。"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出现在眼前。洞穴中央是一座古老的圆形祭坛，上面刻满了与天机镜碎片相似的符文。更令人震惊的是，祭坛上方悬浮着的正是他们在城主府看到的那块被污染的天机镜碎片，此刻正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紫黑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蠕动着。
"这就是师父发现的祭坛..."文潇然喃喃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赵远歌一把拉住她："小心！"
他指向祭坛四周——七具干尸呈北斗七星排列，每具干尸的胸口都插着一把青铜匕首，匕首上缠绕着与碎片相同的黑气。
"血祭大阵。"赵远歌声音紧绷，"有人在用活人精气喂养那块碎片。"
文潇然倒吸一口冷气："师父说...有人在试图唤醒天机镜的力量..."
就在这时，赵远歌的余光捕捉到洞穴另一侧的动静。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俯身在祭坛后方，似乎在记录什么。
"林青？"赵远歌难以置信地低呼。那是他的师弟，本该早已返回玄霄派复命。
那人闻声抬头，确实是林青的脸，但眼神却完全陌生——冰冷而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师兄，你终于来了。"'林青'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师叔算准你会追查到这里。"
赵远歌剑指对方："你不是林青。你是谁？"
'林青'大笑起来，笑声如同金属刮擦："我当然不是那个废物。他早就成了祭品的一部分。"说着，他的脸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面孔。
"凌霄子师叔的傀儡术？"赵远歌瞳孔收缩，"他背叛了玄霄派？"
男子阴森地笑着："凌霄大人只是选择了更强大的力量。很快，天机镜将重现人间，而镜灵大人也将苏醒..."他的目光移向文潇然，眼中闪过贪婪，"我们找了你很久，镜灵转世。"
文潇然如遭雷击，后退一步："你在胡说什么？"
男子不答，突然掐诀念咒。祭坛上的黑气骤然暴增，如同巨浪般向两人扑来。
"退后！"赵远歌一把将文潇然推到身后，长剑划出一道银色光幕，挡住大部分黑气。但仍有几缕漏网之鱼，如同毒蛇般缠上他的手臂。
剧痛瞬间蔓延，赵远歌看到自己的手臂迅速变黑，血管凸起如同蛛网。他咬牙挥剑斩断黑气，但那毒素已经侵入体内。
文潇然迅速从腰间取出银针，刺入赵远歌手臂几处穴位，暂时阻断了毒素扩散。同时她左手一扬，三枚淬毒银针射向男子，逼得他不得不中断咒语闪避。
"赵远歌，坚持住！"文潇然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声音发抖。
赵远歌强撑着站稳："先解决他..."
男子冷笑一声，再次掐诀。这一次，祭坛四周的七具干尸突然动了起来，拔出胸口的青铜匕首，摇摇晃晃地向两人逼近。
"走..."赵远歌推开文潇然，"去拿碎片...只有你能净化它..."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文潇然眼中含泪，手中油纸伞飞速旋转，射出无数银针阻挡干尸。
赵远歌知道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死。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运转玄霄派禁术"燃魂诀"，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青光。这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秘法，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力量。
"赵远歌！不要！"文潇然惊恐地大喊。
但已经晚了。赵远歌如同一道闪电冲向男子，剑光如虹，瞬间斩下对方首级。同时他反手一剑，剑气横扫，将七具干尸拦腰斩断。
完成这一切后，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鲜血。
文潇然冲到他身边，颤抖着检查他的伤势。燃魂诀的反噬加上之前的毒素，赵远歌的五脏六腑正在迅速衰竭。
"笨蛋！谁让你用禁术的！"她声音哽咽，手忙脚乱地掏出各种药瓶。
赵远歌握住她的手，摇头："没用的...听我说..."他艰难地呼吸着，"去拿碎片...然后离开这里...凌霄子很快会察觉..."
"我不走！"文潇然泪如雨下，"我不会让你死！"
赵远歌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突然笑了。他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文潇然...你知道吗...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
文潇然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嘴！省点力气！我有办法救你，但你得相信我。"
不等赵远歌回应，她已经扶他靠坐在祭坛边，然后自己走向那块被污染的天机镜碎片。
"文潇然...不要..."赵远歌想阻止她，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文潇然站在碎片前，深吸一口气，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印记。印记此刻正闪烁着与碎片相呼应的青光。
"如果我真是什么镜灵转世..."她低语，"那就该听我号令！"
说完，她一把抓住碎片。
刹那间，整个洞穴被刺目的光芒充满。紫黑色的雾气疯狂翻腾，发出刺耳的尖啸。文潇然全身被光芒包裹，长发飞舞，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啊——！"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印记处迸发出耀眼的青光，与碎片的黑气激烈对抗。
赵远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他想站起来帮她，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就在他绝望之际，文潇然突然转向他，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银色，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光芒。
"以镜灵之名，净化！"她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多重，如同千万人同时开口。
一道纯净的青光从她手中射出，笼罩了赵远歌。他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脏。燃魂诀的反噬被强行逆转，毒素也被一点点逼出体外。
与此同时，碎片上的黑气逐渐消退，恢复了古朴的青铜本色。当最后一丝黑气消散时，文潇然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倒下。
"文潇然！"赵远歌一跃而起，接住她坠落的身体。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康复，而文潇然却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
他迅速检查她的状况——脉搏微弱但稳定，体内灵力紊乱，但暂无生命危险。那块净化后的碎片静静躺在她手心，与赵远歌怀中的那块产生了强烈共鸣。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顶部掉落。赵远歌知道这里即将坍塌，凌霄子的人也可能随时赶到。他迅速将两块碎片都收好，抱起文潇然向出口奔去。
当他们冲出枯井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城主府内警哨声四起，赵远歌不敢停留，抱着文潇然飞速离开。
回到客栈，他将文潇然轻轻放在床上，仔细检查她的状况。她的体温异常的高，胸前的印记比之前更加明显，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微光。最奇怪的是，她的发梢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银色，如同月光染就。
"你到底是谁..."赵远歌轻声问，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文潇然在昏迷中微微皱眉，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贴在胸前。赵远歌能感觉到她心跳的节奏，以及那股与天机镜同源的奇异力量在她体内流动。
他想起傀儡师的话——"镜灵转世"。如果文潇然真是天机镜的镜灵化身，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她对碎片的感应、能净化污染的能力、体内异常的灵力波动...
但这也意味着，她将面临无尽的危险。凌霄子显然在收集碎片，试图唤醒镜灵力量。而玄霄派...赵远歌心中一沉。师门派他寻找碎片，是否也知道这个秘密？
正当他思绪万千时，文潇然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灵动的杏眼此刻泛着淡淡的银光，眼神陌生而遥远。
"赵...远歌？"她的声音虚弱而困惑，"发生...什么了？"
赵远歌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你救了我，但消耗过度昏迷了。感觉怎么样？"
文潇然尝试坐起来，却因头晕又倒了回去："像被一百头灵兽踩过..."她看向自己的手，"碎片呢？"
"在这里。"赵远歌取出两块碎片，"你已经净化了它。"
文潇然盯着碎片，表情复杂："我...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当时只想着救你，然后就..."她突然停住，摸向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赵远歌递过一面铜镜。文潇然看到镜中自己泛着银光的双眼，脸色大变："不...这不可能..."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吗？"赵远歌轻声问。
文潇然咬着嘴唇，良久才开口："小时候每次生病，眼睛就会这样。师父说...这是我体质特殊。"她苦笑一声，"现在看来，他隐瞒了很多。"
赵远歌犹豫片刻，决定坦白自己的猜测："那个傀儡师称你为'镜灵转世'。结合你对碎片的感应和净化能力..."
"我是天机镜的器灵？"文潇然声音发抖，"这太荒谬了！我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记忆有情感！"
赵远歌轻轻按住她激动的肩膀："无论你是什么，你都是文潇然。救了我的文潇然。"
这句话似乎安抚了她。文潇然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我们得弄清楚真相。师父留下的线索指向下一个碎片所在地——北境的寒霜谷。"
赵远歌点头："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休息，尤其是你。"他起身准备离开，"我去另开一间房，你好好休息。"
他刚转身，文潇然就抓住了他的衣角："别...留下陪我。"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就今晚...我害怕..."
赵远歌心头一软，重新坐下："好。"
文潇然往床内侧挪了挪，给他留出位置。赵远歌和衣躺下，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古城的诡异雾气。文潇然很快睡着了，呼吸平稳。赵远歌侧身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谜一样的女子救了他的命，而她的真实身份可能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他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暗自发誓要保护她，无论她是谁，无论代价是什么。
就在他即将入睡时，文潇然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钻入他怀中。赵远歌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她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身体温暖而真实。渐渐地，他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环住她，仿佛拥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在这一刻，什么天机镜、什么镜灵转世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怀中这个真实存在的人，以及他心中那份再也无法否认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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