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我跟着白墨往教室走,脚下的瓷砖反着光,像一面面被打湿的镜子。走廊尽头的屋檐还在滴水,一滴滴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和我们脚步声混在一起。
白墨的校服领子被雨水打湿了,贴在他脖子上。我看见他肩胛骨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抖掉什么。
教室里很安静。
蔡安第一个发现我们,他正在擦黑板,手突然停住,粉笔灰簌簌落在地上。他碰了碰林奕皖的手臂,轻声说了句什么。林奕皖抬头时眼神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变成担忧。
张毅低头翻书,动作比平时快了些,手指关节有点发白。她瞥了白墨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上周四晚自习后,她听见白墨在心理辅导室说他父亲的事。
李冥哲坐在角落,正在写什么。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推了推眼镜,继续低头记录。
我和白墨并排走过过道,他的袖口还在滴水。
“你们……”林奕皖刚要开口,白墨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于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扫过我,停留了半秒,又低下头去。
白墨没说话,只是低头擦桌子。抹布在木纹上画出一道弯弯曲曲的线。
林奕皖站起身:“我去接水。”
没人信她。
她走到饮水机旁,故意把水杯举高了些,好让水流的声音盖住她和蔡安的对话。
“你衣服要吹干了才不会感冒。”蔡安借着传水瓶的机会低声说。
白墨接过水杯,点了点头。
李冥哲翻开笔记本,在纸页上快速写着什么。我从她角度看不见内容,但我知道她在记我们的一举一动。
张毅忽然翻书的动作变重了。我注意到她对面的于杰正盯着她看,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奕皖走回来时,把水杯重重一放:“你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连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白墨的手指还搭在杯沿上,指尖泛白。
李冥哲合上笔记本,轻轻放在桌上:“根据记录,上周四他写了两次‘我喜欢你’,都撕了。”
张毅抿了抿嘴唇,忽然插话:“上周三他还……算了。”她说完就低头翻书,动作比刚才更急促了。
我盯着白墨。
他捏着钢笔,指节发白,笔尖还在滴墨水。
蔡安打圆场:“要不先去换件校服?我柜子里有备用的。”
白墨没动。
林奕皖咬了咬牙,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忽然想起刚才在天台上他说的话——
“我不想让它变成遗憾。”
我忍不住开口:“你在害怕什么?”
白墨的手指顿了一下。
“不是怕影响我,是怕自己配不上。”
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忽,像是在躲什么。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那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抬头看我,眼睛里像是藏着很多东西。
“你说过,有些话说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我继续说,“那你现在呢?你还想收回去吗?”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伸手想去碰他,他却突然站起身。
椅子在地上拖出一声响。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很轻,像是怕吵醒谁。
我数着他迈出的脚步。
第一块地砖。
第二块。
第三块。
他在第四块前停下。
手搭在门框上,掌心朝内,像是在感受木纹的触感。
我隔着十米的距离看他。
他眼中有光斑闪烁,来自窗外的彩虹光。
林奕皖站起来:“我去交作业。”
于杰也跟着站起来,手里拿着本练习册,但谁都知道他是给白墨让路。
张毅递过去的作业本被风吹开,我看见她写的日记片段——
“有些话不是不说,是说不出口。”
我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盖过了所有声音。
白墨最终还是走了。
教室门关上时,发出一声闷响。
林奕皖坐回座位,看着窗外:“他刚才回头了,三次。”
我坐下,盯着空荡荡的桌角。
李冥哲递来一本笔记本。
最新一页画着白墨七种不同的逃避姿势,旁边标注着:03:47PM,主角回归,衣领湿润度80%。
蔡安坐到我旁边:“你知道他折了多少次纸飞机吗?”
我没说话。
“十七次。”他说,“每次都被他偷偷藏起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有刚才抓住白墨手腕时留下的水痕。
林奕皖轻声说:“其实……他一直在准备。”
暮色渐深,粉笔灰在阳光中漂浮。
我开始解一道几何题,铅笔尖突然断了。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掀动纸张。
一只折得歪歪扭扭的纸飞机落在桌上。
有十七道明显的折痕。
我小心翼翼地展开它。
晕染的墨迹中,藏着一行字——
“我会说出来。”
我抬头望向空荡荡的走廊。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手中的纸飞机,温度犹存。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
林奕皖凑过来:“是谁送的?”
李冥哲翻了翻她的笔记,忽然指着角落的一行小字:“第37天,观察对象出现保护性行为。”
蔡安摸了摸口袋,露出一角塑料袋包着的纸。
张毅的日记本上画着一个折了十七道痕的爱心。
我低头看着纸飞机,忽然意识到它的折痕走向与之前完全不同。
像是有人终于找到了方向。
镜头拉远,教室玻璃上倒映着某个躲在转角的人影。
\[未完待续\]我盯着那行字,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纸飞机的边角有些卷曲,像是被人反复折过。
林奕皖凑过来:“是谁送的?”
我没说话。风从窗户吹进来,掀起纸张的一角。那行字又清晰了几分——“我会说出来。”
李冥哲翻了翻她的笔记,忽然指着角落的一行小字:“第37天,观察对象出现保护性行为。”
蔡安摸了摸口袋,露出一角塑料袋包着的纸。
张毅合上日记本,轻声说:“他刚才在门外站了很久。”
我抬头望向空荡荡的走廊。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手中的纸飞机,温度犹存。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教室里开始热闹起来。有人收拾书本,有人站起来活动手脚。林奕皖坐到我旁边,压低声音:“你知道他为什么总折十七次吗?”
我摇头。
“第一次是他生日那天。”她说,“你转学来的那天。”
我愣住。
“他折了一只飞机,写了‘光未锋’三个字。”林奕皖继续说,“然后藏起来了。”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在白墨空着的座位上。他的课本摊开着,一页纸上全是重复的线条。我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些都是我的名字,被他一笔一划地描了很多遍。
张毅走过来,把一本练习册放在桌上。封面下压着一张便签:“他说他害怕。”
我拿起练习册,那张便签飘落在地上。于杰弯腰捡起,递给我时指尖擦过我的手背。
“小心点。”他低声说,“他在挣扎。”
我看着他走回座位,心里突然明白张毅为什么会借这本练习册给我——上面有她写的批注:“别让他一个人扛着。”
教室门再次打开时,我下意识抬头。不是白墨。
是心理辅导老师。
她手里拿着一份档案,目光扫过我们后,停在空着的座位上。
“白墨没来?”她问。
没人回答。
她叹了口气:“他今天预约了谈话。”
李冥哲翻开笔记本,在某页做了记录。我知道她在写什么——“第37天,主角缺席心理辅导。”
蔡安突然站起来:“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手机就响了。我们都听见了提示音,但没人催他接电话。
铃声响起第二遍时,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部震动的手机上。
蔡安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了。
他转身快步走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空气瞬间凝固。
林奕皖咬着嘴唇,翻开张毅留下的练习册。那张便签还夹在里面,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别逼他太急。”
我想起今天中午,白墨站在天台上说:“我不想让它变成遗憾。”
“那你现在呢?”我问那个空着的座位。
风穿过窗户,吹动白墨桌上的纸张。一张边缘卷起的纸从练习册里滑出来。
我捡起来。
是一张被折过很多次的草稿纸,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线。起初我以为是随手涂鸦,直到看清楚那些线条的走向——它们都在指向一个方向。
就像……纸飞机该飞的方向。
我握紧那张纸,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两个。
我冲出门,走廊上只剩下一个身影。
于杰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什么。他看见我,松开手,一张纸飘落在地。
我跑过去捡起。
是半张撕碎的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我抬头看他。
他沉默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半张纸。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碰到教室后门的位置。
门缝里,我看见张毅正把什么东西塞进抽屉。
是另一张纸条。
上面有十七个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