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把课本一页页塞进书包，动作慢得像是在等什么。窗外的风卷着几片银杏叶，在玻璃上轻轻打转。粉笔擦突然掉在地上，声音惊得我手一抖。
抬头就看见白墨站在门口。
他手指绞着衣角，像是被谁拽住似的，整个人卡在门框边上。林奕皖她们早走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毛衣，领口洗得有点发白。
“光未锋。”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哑，像是刚睡醒。右手从背后掏出来，手里捏着个纸飞机，折得歪歪扭扭的，完全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我接过纸飞机，展开后只看到五个字：“你到底怎么看我”。
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我想笑，可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正要说什么，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别躲。”
他的手指很凉，力气却大得有点疼。我看着他手背上那道细小的血痕，是前天被纸划破的，现在结了层浅褐色的痂。
“走。”
他松开手，转身往门外走。我没动，他回头瞪我一眼，眼神像是急了。
穿过走廊的时候风特别大，吹得两边的铁皮柜子嗡嗡响。楼梯口没人，只有我们的脚步声踩在台阶上。白墨走得快，我得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到了天台，风更大了。
他站到栏杆边，背对着我。夕阳在他背后烧成一片橘红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看他两只手死死抓着栏杆，指节都发白了。
“我不是怕说出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风把话说散了，“我是怕……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愣住了。
风吹得我头发乱糟糟的，扫在脸上有点痒。我想起那天在心理辅导室门口，他攥着纸飞机的手一直在抖。还有前天晚上他发微信让我记得喝牛奶，明明就是关心我，却偏要用冷冰冰的语气说。
“我没讨厌你。”我说。
话音刚落，他就笑了。笑声很小，像是自己跟自己笑。
“那我想听你说一次。”他还是没转身，“不是‘不讨厌’，是‘喜欢’。”
我盯着他后脑勺那撮翘起来的头发，忽然觉得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平时那么冷静的人，怎么一说到感情就变得像个小孩？
“我喜欢你，白墨。”
我说完这句话，天台上突然安静得可怕。风还在吹，远处操场上有人在喊，可我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白墨肩膀动了动，像是吸鼻子。
他始终没有转身，但我能看到他耳朵尖红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那你能不能别老说我‘不讨厌’？”
“那你能不能别老写‘我会说出来’？”我忍不住顶回去。
他终于转过身来，眼睛有点红，睫毛上挂着一点点水光。我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
他低头看了看，把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递给我。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光未锋”三个字，有的工整，有的潦草，连函数公式的空隙都被填满了。
“每次做题都在想你的名字。”他声音越来越小，“连函数公式都写错。”
我捏着那张纸，想起前天在课本里发现的重复描写字迹。原来他早就这样了，一直都在偷偷写着我的名字。
“你总说‘不讨厌’。”他抬眼看着我，“可我想听你说喜欢。”
夕阳把他的脸镀成金色，睫毛上的那滴水珠终于落下来，在脸颊上晕开一小块暗色。他赶紧用手背抹了一把，装作没事的样子。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点难受。这人明明喜欢我，却总是怀疑我不喜欢他。明明都表白了，还一副随时准备被拒绝的样子。
“白墨。”
我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拉他的手。他缩了一下，像是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最后还是把手放进了我掌心。
“现在呢？”我问他，“算不算你喜欢我的证据。”
他的手还是凉的，但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马上缩回去。
我们牵着手下了天台，风还在吹，墙角那丛野花在暮色中摇晃着透明的花苞。
“其实……”我刚开口，他也同时说：“其实……”
我们又同时停住，对视一眼。
“你说。”我说。
他摇头：“算了。”
我也没再问，只是往他那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了一下。他没躲，反而往我这边靠得更近了些。
路过旧教学楼的时候，我看见那扇熟悉的窗户。那天他坐在里面折了十七个纸飞机，最后一个上面写着“我会说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吗？”我突然问。
他摇头。
“因为那天你折的纸飞机，最后一个写的不是‘我喜欢你’，而是‘我会说出来’。”我说，“我就知道你是认真的。”
他笑了笑，没说话。
校门口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我们的影子先分离后重叠，最后拉成同样的长度。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某种节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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