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

路灯在油膜上晕开的光斑明明灭灭，凌越将最后一串烤茄子推到琬璃面前时，腕间银表折射的冷光忽然刺得她眼眶发酸。方才嬉闹时碰倒的孜然罐还歪在桌角，细碎的香料在夜风里打着旋，将两人之间亲昵的温度裹成易碎的泡沫。

"快吃吧，吃完送你回去。"凌越忽然恢复了初见时的疏离，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轻而冷的声响。琬璃望着他衬衫领口不知何时蹭上的油渍，忽然觉得这抹烟火气竟比往日西装革履的模样更教人恍惚。她用竹签戳着盘里渐凉的鸡翅，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你...在公司也是加班到这么晚？"

凌越垂眸搅动纸杯里的酸梅汤，冰块碰撞的叮咚声漫过心跳。他知道琬璃就职于市场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道："财务部。"回答简短得像道门禁，将所有追问都挡在铜墙铁壁之外。琬璃的睫毛颤了颤，终究只是将烤串上的芝麻粒一颗颗剥进盘里，沉默在两人之间疯长成荆棘。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常灵钰发来的照片让琬璃呼吸一滞——画面里凌越正将烤焦的肉串细心剔骨，路灯把他侧脸的轮廓镀成温柔的金边，而她托腮凝视的模样，像极了从前无数个偷藏心事的夜晚。

“你在哪儿拍的？！”琬璃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抬头扫过街边熙攘的人群，却只看见穿红卫衣的少年追逐着气球跑远。对话框里很快弹出常灵钰跳跃的文字：“早走啦！谁让某人眼里只有心上人，连我从你们面前经过都没发现？”

琬璃的耳尖瞬间烧起来，慌忙打字：“别乱说！就是在公司偶遇，都没吃饭才凑一起。”常灵钰立刻发来三个捂嘴笑的表情：“还嘴硬！孤男寡女深夜撸串，这剧情不比八点档狗血？说吧，是不是打算旧情复燃？”

“我们早就没关系了。”琬璃盯着屏幕，指甲在发送键上悬了两秒才按下。远处传来凌越低哄小狗的声音，她偷偷抬眼，看见他正把撕下的烤肉撕成小块，耐心喂进小狗颤抖的嘴里。狗狗呜咽着蹭他掌心，尾巴扫过狗狗发出窸窣声响。

常灵钰的消息又弹出来：“当年是谁哭着说‘这辈子非他不嫁’？现在倒装洒脱了？”琬璃眼眶发烫，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打下：“都过去了。”记忆却不受控地翻涌——曾几何时，她和凌越也这样蹲在宠物医院门口，用火腿肠逗弄刚领养的小狗。凌越总说她喂得太频繁，自己却偷偷藏着牛肉粒，趁她不注意就塞给狗狗。

“对了！”常灵钰发来一张截图，是某宠物论坛的帖子，“你看这个，有人在找走失的金毛，照片好像你们之前养的挽月！”琬璃猛地攥紧手机，屏幕上的金毛犬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脖颈处褪色的红项圈刺痛她的视线。

凌越突然起身的动作惊碎了她的思绪。他将狗狗稳稳抱在膝头，修长手指轻柔地梳理小狗杂乱的毛发，侧脸被路灯剪出温柔的轮廓。琬璃喉咙发紧，鬼使神差地打下：“如果...如果他还惦记着挽月怎么办？”发送键亮起的刹那，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常灵钰秒回的三个惊叹号刺破屏幕，而凌越垂眸望向狗狗的睫毛下，阴影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