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大的矛盾

凌越垂眸望着肩头的琬璃，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像振翅欲停的蝶。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她发尾，雪松气息混着她惯用的橙花洗发水味道漫上来，喉结滚动间，指尖已触到她泛红的脸颊——温软得像团融雪，却在即将攥紧时猛地蜷起。

玻璃幕墙外雨珠蜿蜒成河，他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她抱着淋湿的文件夹冲进他办公室，发梢滴的水在他袖口洇开月牙形痕迹。那时他们还没在车库出口的争执里摔碎对戒，他还能理所当然地替她拧干伞骨，用西装外套裹住她发颤的肩膀。

“当初说分开的是你。”他对着投影光里浮动的尘埃轻声开口，声线却被雨声揉得破碎。琬璃在睡梦中轻轻皱眉，鼻尖蹭过他锁骨那颗痣，像从前无数个清晨那样。

投影仪的光在天花板织出晃动的星图，他数着她睫毛的颤动频率，直到后颈被压得发麻也不敢挪动半分。指尖第三次掠过她唇线时终于攥紧沙发扶手，木纹硌得掌心生疼。他们明明在同学聚会上以礼相待，明明在电梯里隔着半米距离都能让空气结冰，可此刻她无意识蜷进他怀里的弧度，分明严丝合缝地嵌着他心脏的缺口。

雷声渐弱成远处的呜咽，琬璃在梦里发出模糊的呢喃。凌越听见自己胸腔里响起轰鸣，比暴雨更震耳欲聋。他缓慢而坚定地抽回被压麻的手臂，将羊绒毯又往她肩头紧了紧，起身时带落的针织衫滑过她指尖，像句未说出口的叹息。

落地灯在他背影周围晕开暖黄的茧，琬璃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他垂落的袖口。凌越浑身僵住，听见她用三年前撒娇的尾音模糊唤他名字，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替她挡门把手时划出的伤口，此刻正渗着血，混着心跳的热度，在掌纹里开出朵带刺的花。

琬璃在羊绒毯里眨了眨眼，指尖触到针织衫袖口的毛球，这是昨夜窝在沙发时无意识捻出来的。厨房传来咖啡机的嗡鸣，凌越穿着灰色家居服的背影在晨光里晃了晃，后颈发梢还翘着她靠过的弧度。

“醒了？”他转身时手里端着两杯黑咖啡，玻璃杯壁凝着细小水珠，“冰箱里有全麦面包，想吃溏心蛋还是炒蛋？”

她慌忙坐直，毛毯滑落在地。沙发扶手上搭着她昨天洗好对衣服，领口被仔细叠好，露出的皮肤不再泛红。窗外云层裂开道缝隙，阳光斜斜切过凌越腕间的创可贴——她昨夜蹭到的位置，此刻正渗着极淡的药水痕迹。

“我、我去换衣服。”琬璃抓起卫衣往客房跑，拖鞋在大理石地面划出细碎声响。镜中倒影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她盯着自己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凌晨半梦半醒间，有双带着雪松气息的手替她掖过毛毯角。

餐桌上摆着两份三明治，溏心蛋在瓷盘里颤巍巍晃着。凌越推来杯温牛奶，指节敲了敲她发顶：“发什么呆？马上要迟到，你不想被念叨就快点。”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冷硬，却在她咬下第一口时，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盘中的煎培根分了半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