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风波

清晨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公交站台，许婉沁第三次确认手机时间时，余光瞥见站牌另一侧熟悉的身影。方以泽单手插兜站在广告灯箱旁，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他低头踢着路边的碎石子，石子滚到许婉沁脚边时，两人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短暂相撞。

"叮——"公交车进站的提示音打破了凝固的瞬间。许婉沁攥紧书包带冲向前门，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车厢里挤满了穿同样校服的学生，她刚抓住扶手，后背就贴上了冰凉的金属杆。

"借过。"方以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挤到她身后，手臂撑在她两侧扶杆上，在拥挤的车厢里圈出小片安全区域。柑橘混着薄荷的洗发水味道钻进鼻腔，许婉沁盯着他校服第二颗纽扣上的划痕，突然发现这颗纽扣松了线，随着车身晃动危险地摇晃。

急刹车时，前排女生踉跄着往后倒。方以泽左手迅速抵住对方肩膀，右手却纹丝不动地护在许婉沁头顶。她后颈的碎发扫过他手腕，那里有道月牙形的旧疤——小学三年级她推他摔在碎石路上留下的。

"实验中学到了。"女声响起时，方以泽已经退到两步开外，假装对窗外移动的早餐摊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右肩书包带滑落下来，露出里面露出半角的物理笔记，正是昨天落在他桌肚的那本。

校园广播正在播放晨间通知，许婉沁加快脚步穿过操场。公告栏前反常地聚集着人群，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像针一样扎过来。"这不是许婉沁吗？""昨天暴雨里那个..."几个女生回头看见她，突然噤声让开通道。

彩色打印的照片被透明胶带粘在公告栏正中。暴雨中的教学楼下，黑色雨伞倾斜着罩住两个身影，她揪着方以泽衣领的手腕特写被红笔圈出来，旁边用马克笔写着"高三六班官配认证"。照片边缘还P上了恶俗的爱心特效。

"谁干的？"许婉沁指甲陷入掌心。身后传来书包砸地的闷响，方以泽拨开人群冲上前，直接用手掌抹掉了照片。印刷油墨蹭在他手背上，混着昨天打架时裂开的伤口渗出的血丝。

"哟，护妻啊？"篮球队的王鹏吹着口哨，"三中转来的就是开放，才来两天就..."方以泽的拳头擦着对方颧骨砸在公告栏上，不锈钢面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王鹏踉跄着撞翻垃圾桶，塑料瓶滚了一地。

许婉沁看着方以泽绷紧的下颌线，他手背的伤口因为用力再度撕裂。血珠顺着公告栏滑下来，在"高三六"的班级合照上拖出长长的红线。她摸到口袋里的创可贴——昨天暴雨后特意多带的——包装袋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声响。

"都在干什么？"清冽的男声从人群外围传来。郑谨辰的学生会袖标在晨光中反光，他手里拿着本，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时在许婉沁脸上多停留了两秒。几个起哄的男生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安静下来。

方以泽甩了甩手上的血，血滴在地砖上形成几个暗红色圆点。郑谨辰走近时，他故意横跨半步挡在许婉沁前面，沾血的手掌在裤缝蹭了蹭，刚好露出那道月牙形。

"需要去医务室吗？"郑谨辰从记录本夹层取出独立包装的冰敷袋。他没看方以泽，而是直接递给许婉沁，"照片的事学生会会处理。"冰敷袋擦过她指尖时，方以泽突然弯腰去捡书包，肩膀重重撞开郑谨辰的手臂。

许婉沁捏着冰敷袋站在原地。方以泽已经拎着书包往教学楼走，血迹在他经过的水泥路上留下断续的痕迹。她低头看着手里印着卡通熊的创可贴，包装上的小熊笑得没心没肺。

早读铃响彻校园时，许婉沁才挪动脚步。公告栏前的人群已经散去，只有那滩血迹还顽固地粘在地砖缝隙里。她弯腰捡起被踩脏的冰敷袋，发现用铅笔写着"午休来学生会办公室"——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教室后门虚掩着。许婉沁推门，正在黑板上写课表的李老师回头看了一眼，"迟到的人坐最后排。"全班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过来，最后排唯一空位旁，方以泽正用沾了碘伏的棉签粗暴地擦拭手背。他抬头时，棉签按在伤口上，洇开一片刺目的黄色。

许婉沁攥着冰敷袋穿过过道。方以泽突然伸长腿，球鞋横在她要经过的空隙。两人对视一秒，他收回腿时扯到了伤口，倒吸冷气的声音淹没在翻书声里。许婉沁重重放下书包，金属搭扣砸在桌面上发出脆响。

"今天我们讲牛顿第三定律。"物理老师敲着投影幕布，"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总是成对出现。"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方以泽渗血的指节上，许婉沁盯着那道月牙形疤痕，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举着流血的手背对她笑："这下你欠我的。"

课桌中间那道用液画的三八线已经斑驳。方以泽的胳膊肘越过界线五毫米，校服袖口沾着碘伏的污渍。许婉沁把冰敷袋塞进课桌深处时，碰到个硬物——方以泽不知什么时候往她抽屉里塞了盒草莓牛奶，铝箔包装上凝着冰凉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