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响过七分钟,教室里的喧嚣像退潮般散去。许婉沁用吸管戳穿草莓牛奶的铝箔封口,甜腻的香气混着物理书上的圆珠笔油墨味钻进鼻腔。方以泽的座位空着,桌面上碘伏棉签留下的黄色污渍已经干涸,抽屉缝隙里露出半截皱巴巴的纸边。
"又乱塞东西。"她伸手去拽那团纸,整本素描册顺着惯性滑出来砸在膝盖上。速写本边角卷曲得像被反复翻过无数次,扉页用铅笔写着"2022/10/23",字迹力透纸背到几乎划破纸张——去年她生日那天的日期。
第一页是公交站台的速写。画里的她正低头看表,晨光在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连校服第二颗纽扣的线头都勾勒得清清楚楚。往后翻全是各种角度的侧脸:咬着笔帽思考时的酒窝,被风吹乱发丝时下意识抿起的嘴角,甚至昨天撕照片时小指翘起的弧度。最新那页墨迹还没干透,画着她今早盯着他手背疤痕时蹙眉的表情,右下角铅笔标注"第七次偷看伤口"。
走廊突然传来球鞋摩擦地砖的急刹声。许婉沁猛地合上本子,纸张撕裂的脆响在空教室里格外刺耳。翻过来时,背面用红写的"郑谨辰 138xxxxxx97"在裂缝中若隐若现。
方以泽出现在后门时带着一身薄荷味的风,额前碎发被汗水黏成几簇。他目光落在她手里撕裂的素描纸上,喉结滚动两下,校服领口随着急促呼吸起伏。"还我。"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跟踪我?"许婉沁攥着残页站起来,膝盖撞到课桌发出闷响。草莓牛奶从吸管口溢出,在素描本封皮上晕开粉色污渍。
方以泽直接伸手来抢,受伤的右手掌擦过她耳尖,结痂的伤口蹭出新鲜血珠。许婉沁后退时撞翻课桌,轰隆巨响中文具散落一地。他趁机扣住她手腕往怀里带,柑橘混着铁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方以泽你疯——"
教室前门突然被推开。唐星柠抱着一叠竞赛资料僵在原地,目光在纠缠的两人和满地狼藉间转了个来回。她弯腰捡起飘到脚边的素描本,烫金校牌从衬衫口袋滑出来晃荡。"学生会的资料..."声音在看到扉页日期时戛然而止。
方以泽松开许婉沁一个箭步冲过去。唐星柠条件反射把素描本往身后藏,纸页在争夺中哗啦散开,几十张速写雪片般飘落。有张画着雨伞下两个剪影的素描正好盖在郑谨辰的联系方式上,爱心特效被人用铅笔涂猪头。
"去年十月二十三号?"唐星柠突然抬头,精心修饰的眉毛挑起来,"那不是郑学长带队去物理竞赛的日子?"她指尖点在扉页日期上,美甲水钻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点。
许婉沁感觉有冰块顺着脊椎滑下去。那天父母临时取消生日聚餐,哥哥执勤回不来,她独自在电影院看到末场。散场时暴雨如注,检票员说最后离场的男生给她留了伞——是把印着物理竞赛logo的透明长柄伞。
方以泽突然抢过所有散落的画纸往门外冲。许婉沁追出去时,正把整叠素描塞进垃圾桶,打火机金属盖弹开的脆响在走廊回荡。火焰窜起来的瞬间,她看清他手里那个银色zippo——小学五年级她偷拿哥哥的打火机玩,结果掉进小区喷水池再没找到。
"你什么时候捡到的?"许婉沁去抢打火机,指尖碰到他渗血的指关节。方以泽手腕一翻把燃烧的画纸抛向天台,风卷着火苗吞没了那些郑谨辰的电话号码。灰烬飘落时粘在她睫毛上,像黑色的雪。
唐星柠的惊呼从楼梯口传来:"郑学长!"方以泽猛地转身,打火机从掌心滑落。许婉沁弯腰去接,额头重重撞上他下巴。金属机身擦着栏杆坠向楼下,在水泥地上迸出几点火星。
郑谨辰弯腰捡起变形的打火机,学生会袖标在正午阳光下白得晃眼。他抬头时,天台的铁门正好被风吹得哐当关上,锁舌卡入插销的声音像某种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