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江湖古渡续行渡
落霞谷往西行三十里,便是青石古渡。渡口岸边的老榕树根盘如虬龙,一半扎在土里,一半浸在江水中,露出水面的根须缠着些褪色的船缆,缆绳上的桐油味混着江水的腥气,在暮色里漫成一片沉郁的雾。唐僧站在榕树下,经卷的边角被江风掀起,末页那截混天绫正缠着片枫叶,叶尖的红与绫带的蓝红两色相叠,倒像是把落霞谷的秋色系在了经卷上。
“师父你闻这水腥气。”悟空从榕树枝桠间探下头,金箍棒在手里转着圈,棒尖挑着只刚捕到的江蟹,蟹钳上还夹着半片船板,“这木片上有剑痕,是令狐冲那小子的路数,劈得又快又脆,倒像是在赶什么急事。”他跃下地,将蟹往八戒怀里一塞,“老猪,晚上加餐。”
八戒早盯着江面上的渔船直咂嘴,怀里的江蟹张牙舞爪,他却顾不上理会,指着远处船头的酒旗道:“那船上飘着的是‘醉仙楼’的旗子,想是从风凌渡过来的,说不定有陈年的女儿红。”他把九齿钉耙往地上一顿,耙齿间突然落下些碎木屑,凑在一起竟显出个“渡”字,“这渡口的木头里都藏着字,倒比寺里的石碑灵验。”
沙僧的月牙铲斜倚在榕树干上,铲头的沙粒正顺着树皮往下淌,在地面凝成个小小的水纹图。图上的青石古渡被一圈银线围着,线外的支流都标着暗礁的位置,最湍急的一处漩涡旁,沙粒堆出个模糊的人影,像是在水中挣扎。“这江叫‘断指江’,”他用指尖点着漩涡,“早年有船家说江底沉着把神剑,引得无数人潜水打捞,断指的、溺亡的不计其数,后来令狐冲路过,用剑在崖上刻了‘渡人先渡心’,才算清净些。”
话音未落,江面上突然翻起道蓝浪,敖丙的冰魄剑破水而出,剑身上凝结的冰珠砸在沙滩上,竟拼出串龙族符文。“江底有异动。”他踏着水纹上岸,龙角在暮色里泛着淡蓝的光,“刚才潜下去探路,摸到块刻着‘黑木崖’的石碑,碑缝里缠着段混天绫,和咱们经卷上的是同种料子。”
哪吒的风火轮突然从云端落下,带起的火星溅在江面上,烧出串金红的涟漪。“小爷在云里看见艘怪船!”他火尖枪往上游一指,枪影里浮出艘乌篷船的虚影,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人,手里的篙竿缠着黑布,“那船不挂帆不摇橹,竟在水里倒着走,篙竿上的黑布底下,好像是截白骨。”
唐僧翻开经卷,混天绫缠着的枫叶突然飘落在沙图上,正盖住那处漩涡。枫叶展开的纹路里,渐渐显出行小字:“子时三刻,白骨渡魂”。“看来这渡口不太平。”他将枫叶夹回经卷,“咱们且在榕树下歇脚,看看究竟是何妖邪作祟。”
八戒早捡了些干柴堆在树根旁,江蟹被他用树枝串着架在火上,滋滋地冒油。“管他什么白骨黑骨,老猪这三昧真火一烤,保管化成灰。”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松脂,火苗突然窜起,映得榕树的影子在江面上乱晃,竟像无数只手在水里抓挠。
悟空却跳到船板堆上,金箍棒往最大的一块木板上敲了敲,板子里传出空洞的回响。“这底下是空的。”他用棒尖一挑,木板翻过来,背面竟刻着幅残图:一群黑衣人正把活人往江里推,岸边的石碑上写着“血祭神剑”。“是魔教余孽的勾当。”他火眼金睛往江底一扫,“底下沉着十二艘沉船,船里的尸骨都没闭眼呢。”
沙僧的沙图突然泛起银光,漩涡处的人影渐渐清晰,是个穿蓝布衫的少年,腰间系着半块玉佩,正伸手往水面抓。“这少年是三天前失踪的渡头小二,”他沙粒往江中一撒,“听附近的船家说,他爹曾是打捞神剑的好手,五年前死在江里,他总说要把爹的尸骨捞上来。”
江风突然转凉,乌篷船的影子越来越清晰,竟真的倒着往渡口漂来。船身擦过礁石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有人用指甲刮着铁板。敖丙的冰魄剑突然出鞘,剑光照亮江面,只见那艘船的船底缠着无数根水草,草叶间露出些白骨,竟都是人的指骨。
“是‘白骨教’的余党。”敖丙剑指船头,“这教门专以活人指骨炼邪术,当年被任盈盈带人剿灭,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哪吒的混天绫突然飞出,缠住船尾的缆绳,往回一拽,乌篷船竟被拽得打了个转,船头的斗笠掉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手里的篙竿果然是截白骨,骨头上刻满了符咒。“小爷当是谁,原来是被令狐冲砍了左手的‘断指老七’!”
断指老七嘿嘿冷笑,白骨篙往水里一点,江面上顿时浮起无数只手骨,像水草般往众人缠来。“唐僧肉吃不到,取些佛骨喂神剑也好!”他另一只手抛出张网,网丝竟是用头发编的,上面沾着些指甲盖大小的符咒。
悟空金箍棒往地上一顿,棒身转出道金光,将手骨尽数挡在外面。“就凭你这点伎俩,也敢在俺老孙面前作祟?”他突然变作条水蛇,钻进江里,不多时江面上便翻起血花,断指老七的船底被捅出个大洞,正咕嘟咕嘟往里灌水。
八戒举着钉耙冲上去,耙齿勾住那张头发网,往火里一扔,网丝顿时烧起来,发出腥臭的烟。“老猪最恨用头发做妖法的,当年在盘丝洞就见够了!”
沙僧的月牙铲在沙滩上划出个圈,沙粒涌起将唐僧护在中间,圈外的手骨一靠近就化作齑粉。“这些指骨里都藏着怨魂,得用经文超度。”他闭目吟诵《心经》,沙粒随着经文节奏跳动,在空中拼出“南无阿弥陀佛”六字,金光落在江面上,那些手骨渐渐停止挣扎,沉入水中。
敖丙的冰魄剑挥出道冰墙,将断指老七困在里面。冰墙上映出无数冤魂的脸,都是被他害死的渡客。“你不是想祭神剑吗?”敖丙声音冰冽如霜,“这些冤魂就是你的祭品!”
断指老七在冰墙里疯癫地撞着,白骨篙往冰上乱戳,却只划出些白痕。“不可能!神剑说过,只要凑齐一千根指骨,就能助我称霸江湖!”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瓦罐,往冰外扔去,“那就让你们尝尝神剑的厉害!”
瓦罐落地的瞬间,江底突然传来巨响,一股黑水喷涌而出,水里裹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剑柄上缠着密密麻麻的指骨。“是那把所谓的‘神剑’!”哪吒火尖枪指着古剑,“根本就是把吸了人血的妖剑!”
古剑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尖啸,江里的手骨纷纷往剑身上扑,竟让锈剑渐渐透出红光。断指老七狂笑:“看到了吧!神剑醒了!”
唐僧突然上前一步,经卷往空中一展,混天绫化作道流光缠住古剑。“凶器本无灵,皆因人心恶。”他吟诵起经文,经声里混着《笑傲江湖曲》的调子,是令狐冲曾在菩提寺弹过的那段,“这剑吸了太多冤魂,今日便让它听些正道之音。”
奇异的事发生了,古剑上的红光竟渐渐褪去,指骨开始簌簌掉落,露出里面青黑色的剑身。悟空从江里跃出,金箍棒往剑身上一敲,古剑发出声哀鸣,竟断成三截,沉入江底。断指老七见状,口吐鲜血倒在冰墙里,再无声息。
江面上的手骨已尽数沉入水中,只有那少年的虚影还在漩涡处,正对着沙僧的沙图拱手。沙僧往江中撒了把菩提子,“去吧,带你爹回家。”菩提子落水处,浮出两具相拥的白骨,顺着水流往远处漂去,像是终于得以安息。
暮色渐浓,渔火在江面上点点亮起。远处的乌篷船已沉入江底,只有些碎木板还在水面漂荡。八戒把烤好的江蟹分给众人,蟹黄的香气混着水汽,驱散了刚才的血腥。“这断指江,倒是个藏故事的地方。”他咂着嘴道,“就是神剑不咋地,还没老猪的钉耙结实。”
悟空望着江对岸的灯火,金箍棒在沙滩上划出条光路:“过了这渡,就是‘回音崖’。听说那崖壁能把声音存上三年,令狐冲去年在那儿唱过《笑傲江湖曲》,现在去听,还能听见呢。”
敖丙的冰魄剑插在岸边,剑身上的冰纹映着渔火,像串流动的星子。“江底的石碑上,除了‘黑木崖’,还刻着‘任’字,想来是任大小姐留下的记号。”
哪吒正用火尖枪拨弄着篝火,火星落在混天绫上,竟烧出朵小小的莲花。“小爷刚才在云里看见,回音崖下有片桃林,结的果子红得像火,比落霞谷的山楂好看多了。”
唐僧合上经卷,混天绫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摆动,缠着的枫叶已完全变红,像团小小的火焰。“路还长,先找个船家,明日一早过江吧。”
不远处的渡头突然传来摇橹声,一艘渔船正往岸边靠,船头立着个老渔翁,手里的灯笼照着船舷上的字:“渡尽天下客”。“几位是要过江?”老渔翁的声音沙哑如砂纸,“老汉这船虽小,却能载佛也能载侠。”
悟空跳上船,敲了敲船板:“这船倒结实,是用什么木头做的?”
“是用江底捞上来的沉船木拼的。”老渔翁咧嘴一笑,露出缺了的门牙,“有魔教的船,有正派的船,还有些不知名的,拼在一起,倒比新船稳当。”
众人上了船,老渔翁摇起橹,船尾划出的水纹里,竟浮出他们一路走来的影子:望溪渡的驿灯,望驿陂的陶窑,落霞谷的红叶,还有此刻青石古渡的篝火。橹声咿呀,与远处的渔歌、近处的经声混在一起,在断指江的夜色里漫延开去。
唐僧望着窗外的江水,经卷的末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字,像是水纹写的:“江有千回百转,心无半分迟疑”。他轻轻合上经卷,混天绫上的枫叶随风飘落在江里,红得像团不灭的火,跟着船尾的水纹,一路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