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江湖崖壁续行崖
回音崖的晨光总带着些奇异的震颤。当第一缕曦光漫过崖顶的青松,整面崖壁便像被唤醒的巨琴,松涛掠过石缝的声响、山风卷着落叶的簌簌声,甚至远处断指江的潮音,都被崖壁吞进去,揉碎了,再慢悠悠吐出来,化作或清越或沉郁的调子。唐僧站在崖下的青石板上,经卷被晨露浸得微潮,末页那截混天绫正缠着片松针,针上的白霜在光里融成细珠,坠在地上,竟敲出《心经》的节拍。
“师父你听这崖响。”悟空蹲在块突出的崖石上,金箍棒往石上一磕,棒声刚落,崖壁深处便传来阵回应,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敲着石琴,“刚才俺用棒尖在崖上划了道痕,你猜怎么着?”他突然拽过唐僧的手按在石壁上,“这石头是活的,能跟着心跳动。”
果然,指尖下的崖壁正微微起伏,像头沉睡的巨兽在呼吸。石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刻痕,有的是剑劈的锐痕,有的是拳砸的钝印,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被风雨磨得只剩个轮廓。其中一道剑痕格外清晰,尾端挑着个小小的“冲”字,剑气似的余韵至今未散,碰着悟空的金箍棒,竟激起层淡淡的金雾。
八戒早被崖壁后的桃林勾去了魂,九齿钉耙往地上一拄,拖着步子往林子里钻:“都说这崖能存声音,老猪倒要试试,喊声‘肉包子’,明年再来听,会不会变成‘素斋’?”他刚进林子就惊呼起来,“乖乖!这桃子红得像哪吒的火尖枪!”
众人赶过去,只见桃林里的果子果然红得灼眼,枝头还挂着些风干的酒葫芦,想来是令狐冲留下的。沙僧的月牙铲往树根处一插,沙粒顺着土壤漫延,在地面显出幅浅淡的图景:令狐冲倚着桃树练剑,剑尖的轨迹在崖壁上刻出半阙《笑傲江湖曲》,任盈盈坐在石上抚琴,琴弦颤动处,桃花簌簌落下,在谱子的空白处堆出个“盈”字。
“这沙图显的是去年的光景。”沙僧拔出铲头,沙粒回落时,图景里多了个小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往酒葫芦里偷倒什么,“是仪琳小师父,她往酒里掺了山泉,说‘少喝点烈的,对身子好’。”
敖丙站在崖壁与桃林交界的地方,冰魄剑轻贴着石壁滑动,剑身上的冰纹与崖上的刻痕相吸,竟连成串龙族的符文。“这崖下有空洞。”他指尖点着块不起眼的黑石,“里面的回声带着水汽,像是与断指江相通。”话音未落,黑石突然往里陷了半寸,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里飘出的风带着酒香,还有些淡淡的龙涎味。
哪吒早踩着风火轮钻了进去,不多时便在洞里喊:“快来!里面有好东西!”众人跟着进去,才发现洞竟是天然的石室,石壁上嵌着些夜明珠,照亮了中央的石桌,桌上摆着个青瓷坛,坛口的泥封上印着“黑木崖”三字,旁边还放着柄断剑,剑穗上缠着段混天绫,与唐僧经卷上的是同批料子。
“是任大小姐的‘藏锋坛’。”悟空拔开泥封,酒香顿时漫了满洞,竟比落霞谷的“落霞醉”烈上三分,“这酒叫‘破壁’,坛底刻着呢。”他倒出半碗,酒液在光里泛着金红,细看竟有无数细小的剑影在酒里游动。
唐僧浅尝一口,酒液入喉时,崖壁突然传来阵轰鸣,像是有千军万马从石后奔过,仔细听,却都是些江湖人的笑骂声、刀剑相击声、甚至还有方证大师的诵经声,层层叠叠裹在一起,最后化作句清晰的话:“侠者,心之刃也;佛者,刃之心也。”
“是崖壁把这些年听过的话都攒着了。”沙僧往石桌下摸了摸,掏出块巴掌大的玉牌,牌上刻着“同尘”二字,边缘还沾着些陶土,正是望驿陂的陶窑土,“是令狐冲的牌子,背面有字。”
玉牌翻转,背面用剑尖刻着几行小字:“某年某月,与方证大师论剑于回音崖,大师言‘剑可破障,经可渡心,原是一事’,深以为然。留此牌,待西行者过,知江湖非独侠,亦有佛。”
洞外突然传来桃枝断裂的脆响,八戒抱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桃子冲进来,桃汁顺着指缝往下滴:“外面来了伙人!穿得花里胡哨的,说是‘日月神教’的,要找什么‘教主令’!”
话音刚落,石室的洞口便被人堵住,为首的是个紫衣汉子,手里的铁鞭缠着圈蛇形花纹,身后跟着十几个教徒,个个凶神恶煞。“令狐冲那叛徒的藏宝地果然在这儿!”紫衣汉子眼露凶光,“把任盈盈的遗物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哪吒的火尖枪“噌”地出鞘,红光扫过石壁,夜明珠的光顿时被染成金红:“小爷看你们是活腻了!敢在这儿撒野!”
敖丙的冰魄剑与他背靠背相抵,冰光在两人身周织成道屏障:“这些人是东方不败的旧部,当年没被清算,躲在崖后练邪功。”他剑指紫衣汉子,“你们要找的教主令,早在任大小姐手里化成灰了。”
紫衣汉子狂笑:“胡说!圣姑说过,令符藏在能存声的地方,定是这崖洞!”他铁鞭往石桌上一抽,青瓷坛顿时碎成几片,酒液溅在石壁上,竟燃起幽蓝的火,“给我搜!”
悟空早掣出金箍棒,棒身转得像道金轮:“俺老孙最恨别人毁酒!”他一棒扫过去,石屑纷飞,教徒们被打得东倒西歪,有个想从洞口逃的,被八戒一耙拍在地上,桃汁溅了那人满脸。
沙僧的月牙铲在地上划出圈,沙粒涌起将唐僧护在中间,同时分出些细沙,顺着石壁的缝隙漫延,堵住了教徒可能藏身的暗格。“这石室的机关是任大小姐设的,乱动会塌。”他沉声提醒,沙粒在地面拼出个“危”字。
唐僧突然上前一步,经卷往空中一展,混天绫化作道流光,缠住紫衣汉子的铁鞭。“你们可知这崖壁为何能存声?”他声音不高,却盖过了兵器相击的脆响,“因它记善也记恶,记恩也记仇。当年你们助纣为虐,如今还不知悔改,听——”
他抬手一指石壁,果然,崖洞深处传来阵尖利的惨叫,正是当年这些人残害教众的声音,被崖壁存了下来,此刻听来,竟比任何诅咒都瘆人。有几个教徒吓得腿软,手里的兵器当啷落地。
紫衣汉子却色厉内荏地喊道:“是妖术!别信他!”他猛地抽出腰间匕首,往唐僧掷去,却被悟空一棒打偏,匕首钉在石壁上,发出“嗡嗡”的哀鸣,与那些惨叫混在一起。
哪吒的混天绫突然飞出,缠住紫衣汉子的手腕,往石壁上一按。那处恰好有个拳印,是方证大师当年留下的,拳印里的佛光与混天绫的红光相触,紫衣汉子顿时惨叫一声,手腕上冒出黑烟,邪功被破了大半。“小爷让你尝尝佛侠共济的厉害!”
敖丙的冰魄剑趁机挑落他的铁鞭,剑尖指着他的咽喉:“再动,这崖壁就该记你的死期了。”
石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沙粒簌簌往下掉。“不好!机关被触发了!”沙僧喊道,月牙铲往地上一顿,沙粒凝成道坚固的墙,暂时顶住了下落的石块,“东南角有出口!”
悟空扛起唐僧,八戒拽着两个吓傻的教徒,众人跟着沙僧往出口冲。紫衣汉子还想顽抗,却被崖顶落下的石块砸中腿,惨叫着被埋在碎石下,只露出只手,死死抓着那柄断剑,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出了石室,才发现外面的桃林已被刚才的震动搅得一片狼藉,断枝残叶间,却有几株桃树安然无恙,枝头的红桃在阳光下愈发鲜亮。八戒捡起个掉落的桃子,擦了擦就往嘴里塞:“甜!比高老庄的桃甜!”
崖壁还在微微震颤,却不再发出惨叫,转而响起清越的调子,是《笑傲江湖曲》与《心经》合在一起的旋律,温和得像在安抚。唐僧望着崖壁上那道“冲”字剑痕,经卷的末页突然自动翻开,混天绫缠着的松针落在空白处,竟长成株小小的菩提,菩提叶上的纹路,正是刚才石室里的“同尘”玉牌模样。
“这崖壁,原是在教咱们‘和光同尘’。”唐僧轻声道,“侠与佛,冰与火,本就该像这崖石与回声,相融相生。”
悟空跳到崖顶,金箍棒往空中一抡,棒声与崖壁的旋律相和,竟引来群山雀,绕着崖顶盘旋。“前面的‘落马坡’该有好酒,”他指着西方的山道,“俺闻见酒香了,比‘破壁’还烈!”
敖丙的冰魄剑上还沾着些石屑,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落马坡的石缝里藏着东海的泉眼,想来是任大小姐引的水,好酿酒。”
哪吒正用混天绫给桃树包扎断枝,闻言抬头道:“那快走!小爷要用泉眼的水泡桃吃!”
八戒早已扛着钉耙往山道走,边走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想来是把崖壁存的声音记了几句,混着自己编的词,倒也有趣。沙僧跟在后面,月牙铲上的沙粒不时落下几粒,在地上标出路径,沙粒里偶尔闪过令狐冲的剑影、任盈盈的琴音,还有些他们自己的笑闹声。
唐僧最后一个离开,经卷在臂弯里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崖壁的余韵。他回头望了眼回音崖,晨光里,那道剑痕与那处拳印正隔着崖壁遥遥相对,中间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新痕,像是用冰魄剑与火尖枪共同刻下的,痕里凝着的光,一半蓝一半红,在风里轻轻摇曳,像在说:江湖路长,回声不断,只要有人同行,每一步都算数。
队伍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只有崖壁的旋律还在山谷里回荡,缠着桃花的香,裹着酒香,混着些淡淡的龙涎与松针味,一路向西,仿佛要铺成条看不见的路,引着他们,也引着所有心怀江湖与西天的人,慢慢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