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江湖河通天续行河

通天河的浪涛总带着些不问来处的苍茫。当午间的日头悬在河面中央,整条河便像被熔化的金子裹着墨玉,粼粼波光里翻涌着靛青与赭红的浪,浪尖的白沫碎在船板上,溅起的水珠竟能映出人影——有披袈裟的僧,有持金箍棒的猴,有扛钉耙的猪,还有踏风火轮的童,混着些佩剑的侠客身影,在水珠坠回河面的瞬间消散,仿佛千百段旅程都被这河水吞了去,又在浪尖吐出来。
唐僧站在渡船的船头,经卷被河风掀得哗哗作响,末页那截混天绫缠着片悟道草的枯叶,是从悟道崖带来的,叶脉间还凝着映心泉的水痕,与绫带的蓝红两色缠成个紧实的结,在船板上洇出浅浅的纹,倒像是把崖上的空灵与河里的磅礴都拓在了木头里。"这浪声里,竟有钟磬与剑穗相击的余韵。"他指尖按住被风掀起的经页,"是方证大师与令狐冲曾在此共渡,禅杖与长剑相碰的脆响里裹着'万法同流'的调子,所以这船头的风总带着三分平和,再大的浪也掀不翻定盘的心。"
"师父你看这船舷。"悟空正蹲在船舷边,金箍棒往水里一搅,搅起串银亮的水泡,水泡炸开时竟化作只只小鱼,摆着尾往船后游去,"是这河里的老鼋在跟咱们打招呼,它说这通天河连着东海与西天,水底下藏着条'记忆道',能看见过往行船人的影子。"他突然从船板的缝隙里摸出个铜鱼符,符上刻着"顺流"二字,"是任大小姐的'渡厄符',你往水里一扔,保管浪头都绕着走,比观音菩萨的净瓶还灵。"他说着便将鱼符抛进河中,果然见船前的浪涛突然分向两侧,露出条青碧色的水道,水底的卵石上竟刻着"江湖路,西天途"的字样。
八戒早已被船舱里飘来的鱼香勾得直咂嘴,九齿钉耙往船桅上一靠,耙齿间竟挂着片鱼鳞,凑在鼻尖一闻,是糖醋鱼的甜香。"船家定在做午饭,"他吸着鼻子往船舱挪,"老猪的鼻子不会错,这是用河里的大鲤鱼做的,还放了姜蒜去腥——定是哪个巧妇在给掌舵的汉子备饭菜!"他刚往舱门迈了半步,脚下的船板突然微微起伏,在木纹里显出个"渡"字,"嘿,连船都来应景,可见这河是个懂轮回的地方!"
沙僧的月牙铲斜倚在船尾的舵旁,铲头的沙粒顺着舵绳往下淌,在船板上堆出个小小的水纹图,图里的浪峰浪谷间漂着片残破的帆。"这沙图显的是三日前的景象,"他用指尖点着浪峰,"冲虚道长在此观浪,说'水有逆流顺流,如世有顺境逆境,顺时不骄,逆时不馁'。"沙粒突然涌动,水纹图旁多出个晒网的身影,正往网眼里塞着什么,"是令狐冲,他往网眼里塞了些芦苇花,说是'让这网只捞鱼虾,不捞人心'。"
敖丙站在船侧的舷边,冰魄剑轻贴着水面,剑身上的冰纹与河底的暗流相吸,竟连成幅水路图,图上的漩涡处标着点点银光。"这河水的源头在归墟,"他指尖点着银光最密的地方,"那里藏着千年不化的冰,能镇住河底的戾气。"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浮出幅图景:前日里,他与哪吒在河边比赛打水漂,冰魄剑削的冰片与火尖枪烤的木片在水面跳得正欢,溅起的水花里,藏着此刻混天绫的蓝红两色,在阳光下拼成个"行"字。
哪吒的风火轮在船头的空地上转了个圈,火星落在潮湿的船板上,竟烧出串小小的火莲,莲瓣的影子被河风扯得很长,在帆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是无数只手在牵引着船往前行。"小爷在河对岸的芦苇荡里看见个怪石碑!"他火尖枪往对岸一指,枪影里浮出块半截在水里的石碑,碑上的字被浪打得时隐时现,"那些字能变!刚才看见的是'过',这会子又变成了'往',看着倒像是在说'过往皆为序章'!"
正说着,船后突然传来阵巨浪拍打的声响,混着沉闷的吼声,像是有大鱼在船尾追赶。悟空掣出金箍棒,棒身转得像道金轮,"是哪个不长眼的水怪,敢在这儿扰了咱们的路!"他刚往船尾跳了几步,就见船舵突然剧烈晃动,舵绳被什么东西咬断,船身顿时在浪里打了个旋,"好家伙,还敢拆船!"
八戒忙扑过去稳住舵柄,"老猪来掌舵!你们尽管收拾这孽障!"他往船尾的水里瞥了眼,浪里翻着条巨大的黑影,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青光,"这是......"
"是通天河的老鼋成了精,"船家从舱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铜铃,"它定是嫌咱们没给它上供,才来捣乱!这老东西记仇得很,十年前有个秀才骂了它一句,到现在还在那片芦苇荡里转圈呢!"
话音未落,黑影猛地从水里窜出,张开巨口就往船头咬来,嘴里的腥气带着股陈年的怨气,熏得人头晕。"这不是普通的怨气,"敖丙的冰魄剑突然出鞘,冰光化作道冰墙挡在船头,"它的戾气里掺了血影门的邪术,定是被那些余孽蛊惑了!"
冰墙与巨口相撞的瞬间,老鼋突然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黑影里竟浮出无数人影——都是被它拖下水的行船人,其中一个穿黑衣的身影格外清晰,手里正举着血影门的令牌,"是他们......用活人喂我......说只要帮他们拦住取经人......就能修成正果......"
哪吒的火尖枪率先飞出,红光扫过老鼋的黑影,那些人影顿时发出哀嚎,却并未消散,反而往老鼋的眉心钻去。"这邪术能让它被冤魂控制!"哪吒的混天绫突然飞出,缠着老鼋的背甲往空中一拽,"小爷让你看看光天化日!"
悟空踩着金箍棒飞至半空,棒身转出的金光在老鼋周围织成个金罩,"你本是通天河的守护者,怎甘为邪祟所控?"他一棒往水面砸去,棒声震得河水倒流,金罩里突然亮起无数光点,都是过往行船人留下的善念,"方证大师说'一念善,即天堂;一念恶,即地狱',你看这些光点,都是曾受过你恩惠的人,他们的念想,还在护着你!"
光点聚成道金光,钻进老鼋的眉心,黑影里的黑衣人影顿时发出惨叫,化作黑烟消散。老鼋的巨口慢慢合上,眼里的凶光褪去,露出些迷茫与悔恨,"是我糊涂......那些黑衣人说......吃了唐僧肉......能褪去龟壳......成真正的龙......"
八戒在舵旁听得直乐,"你这老糊涂!俺师父的肉哪是能乱吃的?当年白骨精变了三次样,都没捞着半点好处,你倒好,被人当枪使!"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栗子糕,往水里一扔,"尝尝这个,悟道崖的栗子做的,吃了能醒脑子!"
老鼋衔过栗子糕,慢慢沉入水中,河面上突然浮出片巨大的荷叶,托着个玉盒。沙僧伸手取过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是颗莹白的珠子,珠子里映着条水道,"这是'通河珠',能指引咱们避开暗礁。"他指着珠子里的水道,"前面的'九曲滩'有血影门的埋伏,他们在水里布了'锁魂网'。"
唐僧站在船头,经卷往空中一展,混天绫缠着的悟道草枯叶飘落在河面,枯叶接触水面的瞬间,竟化作无数片绿叶,顺着水流往前漂去,所过之处,暗礁都浮出水面,"这河能载舟,亦能覆舟;能藏恶,亦能显善。"他吟诵起经文,经声与浪涛、船帆的声响混在一起,在河面上漫延开去,远处的芦苇荡里突然飞出群白鹭,围着渡船盘旋,"你看这些白鹭,它们本是被老鼋吓得不敢靠近,如今戾气散了,便又回来了。万物有灵,善恶皆知啊。"
船行至九曲滩,果然见水面漂着些黑色的网丝,网丝上缠着些骷髅头,隐隐有黑气缭绕。任盈盈的声音突然从芦苇荡里传来:"小心那些网丝!沾着就会被吸走魂魄!"她与令狐冲从芦苇里划出艘小船,船上堆满了草药,"这是'破邪草',撒在水里能解网毒!"
令狐冲将草药往水里一撒,网丝顿时冒出白烟,骷髅头化作泡沫消散。"血影门的余孽就藏在前面的'黑风洞'里,"他长剑指向滩后的山崖,"他们想借通天河的水脉,炼'血河大阵',把整个江湖都变成血海。"
说话间,山崖后冲出几艘快船,船上的黑衣人都举着血幡,幡上的骷髅头眼睛里冒着红光。"来得正好!"悟空的金箍棒转得像道金轮,"俺老孙正嫌手痒!"他一跃而起,棒尖挑起艘快船,往另一艘上一撞,两艘船顿时散成碎片,"这些杂碎,连水都敢污染,今日定要让你们喂鱼!"
敖丙的冰魄剑划出道冰线,将快船冻在水面,哪吒的火尖枪跟上,红光扫过,冰船顿时化作水汽。八戒举着钉耙在船舷上乱挥,耙齿勾住血幡往水里一拽,黑衣人顿时被自己的幡缠住,拖进河中。沙僧的月牙铲在船尾一转,沙粒顺着水流漫延,在水底凝成个个沙锚,将快船牢牢钉在原地。
激战间,船舱里飘出更浓的鱼香,船家的婆娘端着盘糖醋鱼从舱里出来,"几位师父先垫垫肚子!这鱼是用通天河的活水炖的,吃了有力气!"她往唐僧手里塞了双筷子,"放心吃,俺家汉子说了,有他在,船掉不了头!"
唐僧夹起块鱼肉,鱼肉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竟映出个小小的"善"字,"多谢施主。"他望着激战的众人与渐渐清明的河水,"这鱼在河里游时,是众生;在盘里时,是食物;入了肚,便成了力气。万物循环,本是如此,只是不该用杀戮强求。"
黑衣人渐渐被收拾干净,黑风洞的洞口露出个黑影,正是血影门最后的首领,手里举着个血红色的葫芦,"玄奘!你毁我基业,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他将葫芦往河里一倒,暗红色的液体流进水中,河水顿时变得腥臭,无数冤魂从水里钻出,往渡船扑来。
"是'血河精'!"任盈盈往空中撒了把药粉,粉粒遇冤魂化作白蝶,"这是用清心草和凌云草做的'渡魂散',能让它们安息!"
令狐冲的长剑划出道剑光,将血红色的葫芦劈成两半,"你这魔头,连河水都敢玷污,今日便让你尝尝通天河的厉害!"剑光与敖丙的冰光、哪吒的火光、悟空的金光相汇,在河面凝成个巨大的"佛"字,冤魂们在佛光里渐渐平静,化作点点星光沉入水中。
首领见大势已去,竟想跳河自尽,却被老鼋从水里顶了出来,摔在渡船的甲板上。"饶命......"他瘫在地上,看着清澈的河水,突然痛哭起来,"我本是个渔民......是他们杀了我的妻儿......逼我入教......"
唐僧上前扶起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指着河面,"这通天河能容纳污水,亦能净化污水,人心也是如此,再深的罪孽,只要肯回头,总有救赎的可能。"
日头西斜,通天河的水面被染成金红色,渡船在平静的河面上缓缓前行。老鼋驮着众人的行李,跟在船后,时不时喷出串水花,像是在道歉。船家的婆娘又端来盘刚出锅的玉米饼,"前面就是'离尘渡',过了那渡头,就快出笑傲江湖的地界了。"
八戒啃着玉米饼,突然有些伤感,"这就要走了?老猪还没吃够通天河的鱼呢。"
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呆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说了,取经路上的好吃的,比这河里的鱼多着呢。"他望着远处的渡头,"你看那'离尘渡'三个字,写得倒有几分禅意,离的不是江湖,是心里的尘。"
令狐冲与任盈盈的小船慢慢靠过来,任盈盈往唐僧手里塞了个锦囊,"里面是些'忘忧草',路上若是遇到烦心事,闻闻就好了。"她望着西方的天际,"往后的路,没有我们相伴,你们要多加小心。"
令狐冲将剑穗解下来,系在悟空的金箍棒上,"这穗子沾了些江湖气,带着它,就当咱们还在一块儿。"他笑了笑,"等你们取了经回来,俺在通天河畔备酒,咱们再喝个痛快。"
唐僧合上经卷,混天绫缠着的悟道草枯叶落在河面上,与令狐冲的剑穗影子叠在一起,随波逐流。"多谢各位一路相助,"他轻声道,"江湖路远,西天途长,后会有期。"
渡船渐渐靠向离尘渡,令狐冲与任盈盈的小船停在河中央,目送他们远去。老鼋突然喷出道水泉,在半空凝成座虹桥,桥上闪过无数画面:落星坡的瘴气,回音谷的琴音,望月台的月光,凌云渡的晨雾,菩提坡的露水,诛仙崖的罡风,归一谷的炊烟,凌云山的棋声,悟道崖的流云,还有通天河的浪涛......最后,画面定格在取经队伍的背影上,蓝红相间的混天绫在风中飘动,像条连接江湖与西天的纽带。
"走吧,"悟空跳上渡头,金箍棒往地上一顿,"前面的路,还等着咱们呢。"
八戒扛着钉耙,嘴里还叼着半块玉米饼,"老猪就不信,前面没有比糖醋鱼更好吃的东西!"
沙僧跟在后面,月牙铲上的沙粒不时落下几粒,在地上标出脚印,沙粒里偶尔闪过令狐冲的剑影、任盈盈的药囊,还有些他们自己的笑闹声。
唐僧最后一个踏上渡头,经卷在臂弯里轻轻颤动,混天绫的流苏扫过渡头的石碑,碑上的"离尘"二字突然微微发亮,与远处通天河的浪涛声相和,像是在说:所谓离尘,不是远离江湖,而是在江湖里守住本心;所谓取经,不是抵达西天,而是在途中悟透真经。
队伍渐渐消失在渡头的拐角,通天河的浪涛还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河岸,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相逢与别离的故事。河面上,那片载过他们的荷叶还在随波漂荡,叶上的水珠里,映着两个世界的影子——一边是笑傲江湖的剑影琴音,一边是西天路上的经声佛号,最终都化作蓝红相间的光,融在滔滔河水里,一路向前,没有尽头。
而那蓝红相间的混天绫,还在经卷上轻轻飘动,穗子扫过任盈盈的锦囊,锦囊里的忘忧草便透出缕清香,与河风、远处的钟声、经文的吟诵声混在一起,织成段悠长的调子,引着他们,也引着所有心怀江湖与西天的人,慢慢往前走。正如方证大师曾说的那句话:"所有的路,到最后都是心路;所有的渡,到最终都是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