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尘路梵音共一程
市集的喧嚣像团滚动的棉絮,混天绫的流苏在唐僧臂弯里轻轻拂动,蓝红两色被市尘染得愈发沉厚,像段浸在烟火里的绸带。那枚菱角的藤蔓已顺着经卷爬过"人间"二字,卷须缠着的剑穗——令狐冲系在说书台柱上的那截,丝线被台布磨出细毛,穗尖的小石子正随着醒木的拍击轻晃,在《维摩诘经》"众生即佛"的笔锋间磕出细碎的响。
悟空蹲在说书台的横梁上,金箍棒往台板缝里一探,带出的木屑中浮出个个小身影:有的挥棒敲醒木,有的执剑护话本,围着茶桌转圈。"你看这屑,"他用棒尖挑起片沾着剑穗铜屑的木屑,"虚与实原是一张纸,就像这书,能说着江湖的险,也能讲着人间的暖——关键是你让它透出啥。"
八戒趴在旁边的酒肆柜台,手里捏着块从掌柜那讨的酱肘子,骨头上的肉丝掉进经卷的褶皱里,在"众生"二字边堆出个"憨"字,是用肉丝和花椒壳拼的。"这肉比庙里的素斋实在,"他往嘴里塞着肘子,油香混着酱味漫开来,"肥里裹着咸,像极了人间的真味,嚼透了才尝到本味,就像田伯光的笑,看着糙,护起人来比谁都真——原是说'憨'不是笨,是人间藏在哪的路标。"
沙僧用月牙铲往市集角落的垃圾堆里拢土,铲尖带起的碎布中,竟裹着片从华山带来的剑穗,穗子的丝线与破庙里的经幡残片缠成个"环",环心的油渍里映着酒肆的灯笼,也映着远处寺塔的剪影。"这尘记着所有的包容,"他把剑穗埋进尘土,碎布落下时显出"容"字,"就像那日在黑木崖,魔教的令牌与少林的戒牒扔在一块儿,雨里竟长出朵野菌——原是说江湖的仇,终会被人间的暖化掉。"
敖丙的冰魄剑斜倚在酒肆的廊柱上,剑面映着掌柜算账的手指,算盘珠滚动的轨迹,竟显出半段《笑傲江湖曲》的谱子。"你看这剑影里的算,"他指尖抚过剑脊上的"容"字刻痕,刻痕里的菱角根须已悄悄钻了进去,"冰与火原是一家,就像这账,算时是利,让时是情——人间不是斤斤计较的俗,是懂得让利的慧。"
哪吒踩着风火轮在酒肆与说书台间穿梭,轮影扫过的石板留下串蓝红相间的火星,火星落在地上的花生壳里,竟燃出些细小的火苗,火苗的形状像极了令狐冲的剑穗在风中舒展。"小爷在酒肆柜底找到个铜酒壶,"他从怀里掏出个旧壶,壶嘴缠着根红线,线端系着颗菩提子,"你听这壶响!"他晃了晃,空壶的回声里浮出个小哪吒,有的在闹海,有的在帮掌柜搬酒坛,"闹够了自然想帮衬,原是说人间的佛,在肯吃亏的刹那。"
茶肆里传来评弹声时,令狐冲正坐在靠窗的桌旁擦剑,任盈盈的琴放在旁边的条凳上,琴弦上缠着片从酱菜坛里捞的芥菜叶,叶上还沾着点酱汁。"圣僧来得巧,"他往经卷旁推过一坛酒,酒坛在桌上划出的弧线与悟空的金箍棒相碰,溅出的酒珠落在经卷上,晕出个"融"字,"这酒是新酿的,掌柜说'剑穗沾着酱味时,就像经卷融了人间烟火'。"
任盈盈拨了个琴音,酒肆外的海棠突然齐齐颔首,花瓣落在石板上拼出"侠骨即人间"五个字,字的笔画里藏着半段《九阴真经》与《维摩诘经》的合文。"他们说以前总觉得佛要离着人间,"她笑着用芥菜叶擦去琴上的酱渍,"如今才明白,帮掌柜搬酒的手,为客人添茶的壶,都是人间的佛。"
唐僧捡起飘到桌前的海棠瓣,瓣上的露珠落在铜酒壶上,壶口的余音里竟浮出黑木崖的酒肆:魔教长老的酒碗与方证大师的茶盏并放在柜上,碗里的酒还剩半盏,盏里的茶已温透。"《维摩诘经》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他将花瓣放进经卷,"原是说人间的佛不在僧与俗的分别里,在有情的本心里,就像这片瓣,在枝头是春,在经卷是悟。"
突然,酒肆的喧嚣里浮出幻影,影中有人:魔教长老在帮掌柜劈柴,少林僧人在教伙计打算盘,最后竟在灶台边分食一锅杂烩,锅沿上一半是剑气,一半是经声。"是当年那些分别心的余响,"悟空金箍棒往台板上一顿,金光劈开幻影,"他们还在纠结'沾了酒肉的能不能成佛'呢!"
哪吒的火尖枪突然化作道红光,穿过幻影时带出串火苗,火苗落在垃圾堆里,竟烧出株鸡冠花,花瓣上写着"破执"二字。"小爷烧给你们看!"他指着花,"这花生在粪土,也开得热闹,本就没定数!"
敖丙的冰魄剑往鸡冠花旁一点,寒气凝成面冰镜,镜里映出的不是幻影,是令狐冲的剑与唐僧的经卷在酒香里相照,光影落在酒肆的油缸里,碎成的银片一半是剑招,一半是经文。"你们看这镜,"他冰剑轻敲镜面,"能照见你们心里的障——不是酒肉与佛不相容,是你们非要在中间划道界。"
令狐冲突然拔剑起舞,剑光在酒肆织成张网,网住的不是幻影,是从窗外飘来的酱味,酱味落在经卷上,竟在"不离世间觉"四字旁长出个"活"字。"某家这剑,"他剑指幻影,"以前总想着戒酒戒杀才配成佛,如今才懂,帮着掌柜把泼了的酒扫干净,比赢了五岳剑派更接近真佛——这才是真的笑傲,也是真的人间。"
任盈盈的琴音突然转急,像在模仿黑木崖的酒酣,却在最烈处转柔,柔得像唐僧在酒肆念的《维摩诘经》。那些幻影在琴音里渐渐消散,消散前竟对着经卷深深一揖,嘴里念着"受教了",声音里既有剑穗的清响,又有算盘的噼啪声。
酒肆掌柜端着刚卤好的牛肉过来,肉香里混着八角的味,"刚听着琴剑和鸣,就知道是你们在说透理呢。"他往八戒手里塞了块肉,"这肉能解馋,也能明心,就像你们说的道理,在江湖是剑,在人间是碗,都是养人的家伙。"
八戒捧着牛肉往嘴里塞,肉汁溅在混天绫上,蓝红两色竟透出肉的温润,像极了酒肆的灯光——既有穿透窗纸的亮,又有裹着酒香的暖。"师父你看!"他指着绫子,"这色儿原是江湖的红与人间的黄,搅在一块儿才像样!"
沙僧的垃圾堆突然涌动,碎布往经卷上爬,在"世间觉"三字旁,堆出"人间佛"三个字,字的笔画里,还嵌着些从黑木崖带来的令牌碎片。"这尘记着咱们的觉悟,"他用手抚平碎布,"从厌世到入世,走过的迷障,都成了佛路的坦途。"
悟空突然跳上酒肆的房梁,抓起那坛酒往嘴里倒,酒液落在经卷上,竟在空白处拼出个"真"字。"你们看!"他指着字,"酒能给侠客喝,能给和尚抿,能当经卷的墨——就像江湖的事,能是孽,能是缘,能是人间的佛缘——关键是你让它结出啥。"
令狐冲笑着夺过酒坛,往唐僧碗里倒了些,"圣僧尝尝,这酒混着人间烟火酿的,烈里带点绵,像极了把'江湖'泡在'人间'里。"
唐僧浅啜一口,酒香入喉时,竟想起在思过崖与令狐冲分饮野酒的午后,那时他说"僧俗有别",如今却在酒味里尝出"僧俗同源"的绵。"《维摩诘经》说'一切众生,即菩提相',"他放下碗,"原是说人间的佛不是剔了发的模样,是融在烟火里的有情,就像这酒,在坛里是水,在心里是悟。"
日头爬到酒肆的幌子上时,混天绫被风卷着飘向市集的戏台,蓝红两色在灯光里舒展,一头系着唐僧的经卷,一头缠着令狐冲的剑。悟空的金箍棒与令狐冲的长剑突然相击,声浪震得酒坛嗡嗡作响,经卷的每页纸上都落下个印记:有时是棒痕,有时是剑痕,最后竟分不清是棒是剑,只在酱菜坛沿上拼出个"活"字。
"该看戏了。"唐僧将经卷裹好,混天绫恰好绕成个酒坛结,"真经的字缝里,已结满江湖的烈与人间的柔,是时候让它在戏文里认认众生了。"
令狐冲往经卷里夹了片戏台的彩绸,"带着这个,念经时就想起某家的剑还在帮戏班赶捣乱的醉汉,都是人间的活。"任盈盈往唐僧袖里塞了颗杏仁,"这仁埋在戏台后,长出的树,枝桠缠着剑穗能结果,缠着念珠也能结果。"
队伍走向戏台时,沙僧的垃圾堆在身后铺成条路,碎布与尘土相融处,长出丛丛凤仙花,花瓣上写着"江湖入戏即人间"。最末一株凤仙花的花蕊上,缠着半段剑穗与半串念珠,风过时相碰,发出的声竟与经卷翻动的声相合。
悟空回头望了眼酒肆,金箍棒上的光与令狐冲剑上的光还在市尘里相照,他突然大笑:"走了!让戏台的每个角色都知道,江湖的厮杀和人间的戏,原是一首歌!"
八戒嘴里叼着最后一块牛肉,含糊道:"原来取经不是要把人间的味戒掉,是等混进戏文才看见——佛的慈,原是装着江湖的勇,每缕都是经上的字。"
唐僧走在最前,经卷在臂弯里轻颤,混天绫的流苏扫过戏台的踏板,激起的脂粉里,能看见无数个瞬间:黑木崖的篝火映着戏台,思过崖的雪落在戏服,通天河的浪裹着杏仁,戏班的唱腔漫过江湖——原来最好的人间佛,从来不是端坐莲台的庄严,是混在戏文里的有情,是剑穗扫过经卷时的那声轻响,是恩怨化尽后心里的那片软,是每个在江湖里跋涉过的人,最终都懂得:最烈的侠骨能护人间,最软的人间能化江湖,而人间深处,原是所有众生的笑脸,叠成的佛国。
当戏台的锣鼓敲响时,经卷上的"江湖"二字突然化作戏文,与"人间"二字相融,凝成颗琥珀。而远处的酒肆里,令狐冲的剑穗与任盈盈的琴音还在轻轻相和,像在说:有些戏,演着演着就是真;有些悟,活着活着就是佛;有些江湖,成了人间,就成了永远的众生。
酒肆掌柜站在戏台边挥手,手里的酒壶在灯光里划出道弧线,壶嘴的酒滴落在地上,竟长出株小小的杏树苗,苗叶上的纹路,一半是《笑傲江湖曲》的谱子,一半是《维摩诘经》的经文。风过时,苗叶轻轻颤动,像在说:江湖的戏,不是虚幻,是人间的本相;人间的佛,不是遥远,是藏着整个江湖的有情,在每壶酒、每场戏里,生生不息。
队伍走到戏台后台时,迎面遇上卸妆的花旦,油彩盒里的胭脂旁,露着些奇物:有剑穗的流苏,有经卷的残页,有戏服的亮片。"几位师父往哪去?"花旦笑着问,"听说西边来的,带着能演尽众生的经?"
唐僧低头看了看经卷,那枚菱角的藤蔓已穿过"人间"二字,卷须缠着花旦的水袖,袖上的油彩在灯光里,竟显出"江湖"与"人间"相缠的纹路。"经就在这儿了,"他轻声道,"在戏里,在袖里,在每个演着众生的心里。"
戏台的锣鼓声里,混天绫的蓝红两色缠着经卷,与油彩盒里的胭脂相混,分不清哪是绫子,哪是脂,哪是经上的字。悟空的金箍棒往戏台柱上一敲,声浪里,所有走过的路都化作戏班的唱词,漫向市集深处,落在该落的地方——原是说,最好的人间佛,从不是求来的,是演着众生,就成了眼里的情,手里的经,身边的人,心里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