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金沙江支流遇染匠,华坪古村解染愁
金沙江的支流在十二月里漫过冻硬的河滩,江水带着隆冬的凛冽,将岸边的蓝草滩染成一片暗紫,风一吹,枯草与蓝草的碎屑在空中打着旋,像是冬日里细碎的雪。取经队伍沿着江畔的冻土路前行,阿牛骑着战马走在中间,马鞍旁挂着李老栓送的漆制笔筒,笔筒里插着竹笔与银笔帽,漆的温润、竹的清劲与银的冷亮交织在一起,他时不时勒住缰绳,低头看一眼这几件宝贝,指尖在笔筒上轻轻摩挲。林小羽则跟在敖丙身边,怀里揣着漆制小盒子,盒子里妥帖放着那对银镯,走路时他总下意识按住盒子,生怕颠簸坏了这精巧的物件。
“前面怎么有煮染缸的声音?”唐僧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咕嘟咕嘟的,像是染匠在煮染料,只是这声音带着几分沉闷,不像往日那么轻快。”
孙悟空纵身跃到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枝桠间还挂着几片残叶,他极目远眺,只见前方的华坪古村外,一片染坊旁的空地上,几个身穿靛蓝布衣的染匠正围着染缸,手里拿着木桨,却总在搅动时叹气,为首的老染匠坐在石墩上,手里攥着一块染花的布,眉头皱得像冻硬的土块。“村里的染匠们好像遇到了难处,俺们去看看!”孙悟空说着,从槐树上跃下,金箍棒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化作一根木桨状的短杖,轻轻点在冻得发硬的土路上,跟着众人往村里走去。
走近才看清,老染匠约莫七十岁年纪,手上满是洗不掉的靛蓝痕迹,指甲缝里还沾着染料渣,他见到众人,缓缓站起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各位施主是从远方来的吧?我叫王阿婆,是这华坪古村的染匠。我们世代靠染布为生,染出的蓝布、青布、紫布,颜色鲜亮还不掉色,方圆百里的人家做衣裳,都爱来我们这儿染布,可最近这染料,却邪门得很……”
“邪门?”林小羽凑上前,盯着王阿婆手里的布,只见布面上满是深浅不一的斑点,有的地方还泛着灰白,像是没染透,“王奶奶,这布怎么会染得这么花?”
王阿婆叹了口气,拿起一块刚染好的布,放进清水里涮了涮,水面顿时浮起一层靛蓝的浮沫:“往年我们用的染料,都是自己种的蓝草熬的,染出的布蓝得像江水,洗十次都不掉色。可这半个月来,不管是新熬的染料,还是去年封存的靛泥,都变得又稀又淡,要么染不匀,要么一洗就掉色,我们试过换染缸、加明矾,都不管用。再这样下去,正月十五要给镇上布庄送的百匹蓝布,就赶不上新年做衣裳的旺季了,到时候布庄拒收,我们全村几十户染匠,这个冬天都要饿肚子了。”
胡青牛走上前,拿起那块染花的布,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刮了刮布面上的斑点:“这染料里缺了‘灰汁’,而且蓝草发酵得不够透,染料的着色力就弱。你们熬染料的时候,是不是没加够草木灰煮的灰汁?蓝草是不是晒得不够干就发酵了?”
“灰汁?”王阿婆愣了愣,“今年草木灰不够,熬染料时只加了往年一半的灰汁。前阵子老下雨,蓝草没晒透就堆起来发酵,当时想着赶紧熬出染料,没想到反倒出了问题。”
敖丙跟着王阿婆来到染坊的后院,只见角落里堆着湿漉漉的蓝草,还泛着淡淡的霉味,几口染缸里的染料浑浊不清。他蹲下身,用木勺舀起一勺染料,放在阳光下看了看,染料里还飘着未融的蓝草渣:“灰汁能让染料附着在布上,加少了自然掉色;蓝草没晒透,发酵时会生霉,染料就会变浑浊。村南的坡地向阳,那里种的蓝草晒得干,你们去那里收些干蓝草,再多烧些草木灰煮灰汁,重新熬染料,肯定能好。”
王阿婆眼睛一亮:“对啊!村南坡的蓝草是老张家种的,往年我们嫌路远没去收,没想到现在倒要靠它救急了!”
“那咱们就赶紧去收干蓝草,重新熬染料!”孙悟空拍了拍胸脯,“俺去帮你们收蓝草,保证收的都是晒得干透的,一点潮气都没有!”
哪吒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蓝草堆得高,多个人多份力气,还能帮着把蓝草扛回来。”
两人扛着空麻袋,朝着村南的坡地走去。左冷禅和劳德诺则帮着染匠们清理染缸,把浑浊的染料倒掉,重新洗刷染缸;唐僧和林小羽则留在王阿婆的染坊里,跟着她学分拣蓝草,林小羽学得认真,虽然偶尔会把带霉点的蓝草混进去,却也渐渐能分清好坏,只是手指被蓝草叶划得有些发红,他却毫不在意。
王阿婆一边教林小羽分拣蓝草,一边说起染布的规矩:“染布讲究‘三煮三浸’,蓝草要煮透,染料要熬浓,布要浸匀,每一步都不能省。就像做人一样,该下的功夫不能少,该守的规矩不能破,这样才能把事做好。”
唐僧望着染坊里挂着的半干染布,轻声道:“这染布不仅是做衣裳的料子,更是你们对色彩的守护,对手艺的坚守。就像我们西行取经,要取的真经,不仅是佛法的文字,更是对众生的慈悲。你们为生活染布,我们为众生取经,本质上都是在坚守一份初心,一份对生活的热爱。”
王阿婆连连点头:“大师说得是!我们就算再难,也不会敷衍了事,就算多熬几缸染料,也要染出最好的布,不能砸了我们华坪染匠的招牌。”
没过多久,孙悟空和哪吒就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回来了。麻袋里的蓝草干得发脆,一捏就碎,还带着淡淡的草香,比后院堆的蓝草好太多了。染匠们赶紧把蓝草切碎,和着足量的草木灰汁一起煮,灶膛里的柴火燃得正旺,染坊里很快弥漫起浓郁的蓝草香。熬好的染料呈深靛色,浓稠得能挂在木桨上,倒在染缸里,像一缸浓缩的江水。
林小羽跟着王阿婆学染布,王阿婆教他如何将白布放进染缸,如何均匀搅动,让布充分吸收染料。他双手提着白布的两角,小心翼翼地放进染缸,跟着王阿婆的节奏轻轻搅动,一开始布总是缠在木桨上,练了好几次,终于染出一块颜色均匀的蓝布。王阿婆看着他的成果,笑着说:“小友学得快,再练几天,染布的手艺就能赶上村里的年轻染匠了。”
阿牛也凑过来,想试试染布,结果刚把白布放进染缸,就把木桨掉进了缸里,溅得满身都是染料,靛蓝的痕迹在他的粗布衣裳上格外显眼,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是骑马、打猎适合俺,这染布比做漆器还难,手上没点巧劲根本不行,比绣花还精细。”
到了傍晚,染匠们终于染好了一批蓝布,布面蓝得均匀透亮,像冬日里的江水,用清水洗过也不见掉色。王阿婆拿起一块蓝布,对着夕阳照了照,布面上没有一丝杂色,激动得老泪纵横:“成了!终于成了!多谢各位大师,要是没有你们,我们今年就真的交不出布了,家里的娃连新年的新衣裳都穿不上了。”
当晚,村民们在村里的染坊旁举行了庆功宴,桌子上摆满了蓝布包的点心、陶碗盛的炖肉,还有自家酿的米酒。八戒吃得满嘴流油,捧着一块刚染好的蓝布爱不释手:“这蓝布真好看,以后俺就用它做件新衣裳,再也不用穿破补丁的了。”他还跟着染匠们学唱华坪山歌,虽然唱得跑了调,却也引得众人阵阵欢呼,歌声混着染坊的靛香,在冬夜里格外热闹。
王阿婆端着一碗米酒,走到唐僧面前:“大师,这碗酒您一定要喝,这是我们全村染匠的心意。要是没有你们,我们的染布手艺就差点砸在这一代了,我们也没脸再称自己是华坪古村的染匠。”
唐僧接过酒碗,轻轻抿了一口,米酒的香甜里还带着淡淡的蓝草香:“王阿婆客气了,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这染料能熬好,多亏了你们的坚守和手艺,就算没有我们,你们也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真正能传承手艺的,从来不是别人的帮助,而是你们自己对手艺的热爱和对品质的执着。”
王阿婆连连点头:“大师说得是!以后我们熬染料,一定加够灰汁,蓝草也得晒透了再发酵,保证染出的布都是最好的。”
夜色渐深,金沙江支流的流水声在村外回荡,染坊旁的篝火依旧明亮,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林小羽靠在敖丙身边,手里拿着自己染的小块蓝布,布面的靛蓝色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轻声道:“敖大哥,原来染布这么难,要种蓝草、煮染料、浸布料,每一步都不能急,还得看天吃饭。以后我再也不会随便浪费布料了。”
敖丙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是啊,任何与自然相关的手艺,都要顺应时节与规律,就像这染布,蓝草的生长、染料的熬制,都离不开阳光与耐心。我们西行取经,也像染布一样,每一步都要顺应本心,每一个困难都要以坚韧去克服。这世间的美好,从来不是强行求得的,需要我们去理解自然、顺应规律、坚守初心。只要我们心怀这份坚守,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林小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握紧了手里的蓝布——他决定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像染布一样,耐得住性子,尊重规律,认真对待每一个步骤,绝不轻言放弃。
次日一早,众人收拾好行装,准备继续西行。村民们都来送行,王阿婆送给每人一块刚染好的布,还有一小罐靛泥。孙悟空的布上用白浆画了一只小猴,晒干后格外显眼;林小羽的布是淡蓝色的,刚好能做块方巾;八戒的布是深蓝色的,足够做一件短褂;阿牛的布则是靛青色的,他计划着回家后给父亲做件新衣裳。“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这些布能保佑各位大师一路平安,也能让你们在西行路上,多一件实用的东西。”
孙悟空拿起蓝布,往身上比了比,笑得合不拢嘴:“这布真结实!以后俺就用它做件披风,降妖时也威风些!”
众人挥手告别,渐渐远去。金沙江支流的江水依旧泛着凛冽的光,华坪古村的染坊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路上,阿牛骑着战马,手里拿着靛青色的布,不住地翻看,笑着说:“这布颜色真好看,等咱们取到真经,我要赶紧回家,给俺爹做件新衣裳,让他也高兴高兴。”
唐僧望着前方的路,轻声道:“这西行的路,就像染布的过程,每一步都是一次着色,每一个困难都是一次淬炼。看似平凡,却缺一不可;看似漫长,却终能染出属于自己的色彩。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这布上的纹样,共同构成了西行路上的风景。这世间的传承,从来都不是孤立的手艺,而是人与自然的共生,是一代代人对生活的热爱与敬畏。只要我们心怀这份热爱,坚守初心,就一定能到达西天,取到真经,让这份传承与慈悲,传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都沉默着,细细品味着唐僧的话。风一吹,路边的枯草与蓝草碎屑轻轻飘落,落在冻硬的土路上,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取经的队伍继续前行,身影渐渐消失在十二月的晨光里,只留下一串脚印,印在满是碎屑的土路上,朝着西方,朝着希望,一直延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