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被整个提起的瞬间，顾明霄咬破了舌尖。铁锈味在口腔蔓延时，他摸到僵尸新娘嫁衣里的硬物——是把塑料匕首。轿帘被掀开的刹那，他将匕首狠狠刺向粉色兔爪。
“嘶——”
玩偶头套里传来变调的痛呼，麻袋擦着他发顶掠过。顾明霄趁机滚出轿子，后背撞上骷髅灯架。绿光在他脸上投下蛛网状阴影，女人摘掉破损的头套，露出眼尾的蝎子纹身。
“小崽子还挺野。”她抹了把鼻血，从腰间抽出甩棍。
顾明霄倒退着爬向奈何桥布景，塑料匕首在掌心折断。前世孤儿院的记忆突然闪回，那次他咬断醉汉手指换来的，是肋骨的裂缝与高烧的冬夜。那这一次呢，他原本已经想好了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的。就这么艰难吗？
甩棍劈开孟婆汤锅的瞬间，鬼屋音乐戛然而止。血月道具突然炸开刺目红光，女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顾明霄抬头看见横梁上蹲着个人影，银耳钉在红光里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黑影从天而降的姿势像捕猎的隼，棒球棍精准击中女人手腕。骨裂声与甩棍落地的脆响同时响起，顾明霄被气流掀翻在彼岸花丛里。
“闭眼。”
这声音莫名熟悉。顾明霄刚蜷缩起来，就听见重物击打肉体的闷响。女人的咒骂渐渐变成呜咽，最后归于寂静。血腥味混着乙醚气息在鬼屋发酵，他数到第七次呼吸时，冰凉的手指突然覆上他的眼皮。
“说了闭眼。”霍临深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棒球棍血槽滴落的液体在仿古地砖上洇出暗花。他单膝跪地检查男孩伤势的动作像个专业医师，指腹擦过顾明霄额角时却放得极轻。
顾明霄透过指缝看见他染血的卫衣下摆。银耳钉晃动的频率暴露了对方并不平稳的呼吸，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原来未来的疯批反派也会紧张。
“能走吗？”霍临深突然把他扛上肩头，像扛一袋偷来的金砖。顾明霄胃部顶着对方坚硬的肩胛骨，在颠簸中看见他后颈的汗珠滚进衣领。
鬼屋通风管道像巨兽的肠道，霍临深踹开出口铁栅栏时，星光瀑布般倾泻而下。顾明霄被放在消防梯上，才发现对方右臂有道狰狞的伤口。
“你……”
“兼职扮鬼而已。”霍临深撕下衣摆缠住伤口，月光将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很长，“倒是你，顾家小少爷怎么招惹上专业拐人贩子了？”
顾明霄盯着他打结时暴起的青筋。疯批反派这个时候也只能在这里兼职吗？其实大家都活得不容易，虽然他后面干了许多坏事，但起码现在没有伤害到他和他的家人，反而还救了他。或许我也能改变他呢，就像大哥二哥一样。夜风卷着远处广播声飘来：“请顾明霄小朋友速到南瓜马车处，您的家人在等……”
霍临深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擦掉他脸上干涸的血浆：“吓傻了？”这个动作让顾明霄想起他拿食盒挑自己下巴的模样，但此刻那指尖的温度真实得烫人。
“谢谢哥哥。”他故意让声音带上哭腔，小手抓住对方渗血的绷带，“痛不痛？”
霍临深挑眉的样子像看穿了他的表演，却还是弯腰与他平视：“想报恩？”银耳钉擦过顾明霄的鼻尖，“记住你欠我一次。”
游乐场的探照灯突然扫过来，霍临深迅速用卫衣帽子罩住头。顾明霄却抓住他的耳钉，金属的凉意沁入掌心：“我会还的。”
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霍临深后退半步隐入阴影，棒球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顾明霄刚转身，就被裹进带着龙井茶香的怀抱。顾言澈的西装第一次皱得不成样子，金丝眼镜腿硌得他脸颊生疼。
“大哥……”他刚开口就被更用力地按进胸膛，男人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远处传来顾言风踢翻道具的巨响，母亲的高跟鞋跟陷在沥青里，珍珠项链断线般滚落一地。
顾明霄从顾言澈肩头望出去，消防梯上的血渍正在月光下凝固。霍临深站在鬼屋里的阴影处看他，就像他突然出现的那样，棒球棍扛在肩上的姿势像个年轻的战神。当探照灯再次扫过时，那里只剩下一枚反光的银耳钉，流星般划过夜空。
“回家。”顾言澈抱起他时声音沙哑，掌心却稳稳托住他的后脑。顾明霄把脸埋进对方颈窝，闻到了鬼屋血浆与薄荷糖混杂的气息。
南瓜马车旁的顾言风像头受伤的狼崽，银蓝头发沾着棉花糖的残絮。他抢过顾明霄的动作近乎粗暴，却在触及他冰凉脚趾时突然僵住。少年扯下击剑服外套裹住他的脚，体温透过丝绸内衬灼烧皮肤。
“二哥的剑呢？”顾明霄摸到他空荡荡的腰间。
“扔了。”顾言风把他脑袋按在自己狂跳的心口，“反正……反正要换新的。”
母亲扑上来时带着泪水的咸涩，香奈儿外套扣子刮红了顾明霄的鼻尖。她颤抖的手指梳理着他打结的头发，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融化变形的巧克力：“星星最爱吃的……”
顾明霄含着甜腻的巧克力浆，看顾言澈弯腰捡起散落的珍珠。男人修长的手指沾满尘土，却将每颗珠子擦得发亮才放回母亲掌心。这个细节让他眼眶发热，前世孤儿院那颗被踩碎的玻璃珠，终于有人替他拾起。
返程的车上，顾言风始终攥着他的手腕。少年掌心潮湿的温度透过脉搏传递，像某种无声的誓言。顾明霄假装睡着歪向另一边，额头抵上顾言澈的肩膀。
车窗倒影里，鬼屋尖顶渐渐沉入地平线。顾明霄在心底记下那枚银耳钉的轨迹，像记下来日要归还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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