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风踏上剑道时,护面下的眼睛像淬了冰的蓝宝石。观众席的声浪撞碎在防弹玻璃上,顾明霄把应援牌举过头顶,亮片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少年握剑的指尖。
“二哥加油!”他跳上座椅挥舞荧光棒,恐龙卫衣的尾巴扫过顾言澈膝头的财报。男人摘掉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却任由他踩着自己定制西裤攀上栏杆。
“周氏集团继承人,周慕白。”广播报出对手姓名时,顾明霄手中的柠檬茶突然结出霜花。对面剑道上的男人摘下护面,漆黑如鸦羽的短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额角。定制款击剑服左胸绣着暗金色周氏家徽,收腰设计勾勒出精瘦的腰线。他转过脸时,眼尾泪痣在冷光下泛着血滴般的红,薄唇抿成刀锋的弧度——正是原著里制造车祸的私生子,与顾明霄记忆里反光镜中那张阴鸷的脸完美重合。
剑锋相撞的脆响撕裂空气。周慕白突刺的角度刁钻如毒蛇,黑色击剑服随着动作绷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苍白的脖颈上浮着青筋,像潜伏在皮下蠕动的毒虫,每次进攻都带着优雅而残忍的节奏。顾言风格挡时剑身弯成惊险的弧,金属摩擦迸溅的火星落在顾明霄手背,烫出个鲜红的圆点。
在不断回响的铮鸣中,顾明霄突然捂住心口。某种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游走,仿佛有冰锥正在凿开记忆的冻层。他看见顾言风护面下的瞳孔骤缩,剑尖擦着对方咽喉刺空——这根本不是原著里写的那场碾压式胜利。
“周氏换了选手。”顾言澈翻动秩序册的指尖泛白,“原定选手食物中毒。”
顾明霄的应援牌咔嗒裂开细缝。场地对面,戴银黑护面的剑客正摘下护手布,苍白手腕内侧的蝎子纹身一闪而逝。这个标志与鬼屋人贩子的纹身完美重合,冰锥突然捅穿记忆冰面。
欢呼声化作尖锐耳鸣,顾明霄被汹涌的黑暗吞没前,望见顾言风转身时护面反光里的自己——六岁孩童的躯壳里,二十岁的灵魂正在战栗。
混沌中有雪片纷扬落下。顾明霄睁开眼时,水晶吊灯在黑色大理石地面投下十字光斑。他看见灵堂中央躺着具残破的身体,白玫瑰遮不住支离的骨骼。这是原著里原主的葬礼,此刻却像全息投影般纤毫毕现。
母亲猩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棺木,香奈儿套装沾着干涸的血迹。她哼着走调的摇篮曲,将钻石胸针别在尸体领口:“小月亮怕黑呀……”
父亲站在十二层蛋糕塔前切牛排,餐刀在瓷盘刮出刺耳声响。每切一刀西装就渗出血迹,最后整块牛排变成模糊的肉糜——那是车祸当天原主准备带给大哥的生日蛋糕。
顾言澈正在签署死亡确认书,钢笔尖划破七页纸。他摘下眼镜擦拭的动作重复了十三次,直到镜腿弯折成奇怪的弧度。脚边散落着被撕碎的合影,六岁的原主在相片里笑出虎牙。
最惊心的是顾言清。少年穿着无菌服站在冰棺旁,手持激光笔在尸体皮肤标注切口:“肋软骨粉碎率87.3%,建议用钛合金……”他睫毛挂着霜,呼吸在显微镜镜片凝成冰花。
“砰!”
顾明霄被撞回现实的瞬间,他蜷缩在顾言澈的怀里,望见顾言风放下佩剑走向准备区。银黑护面的剑客正摘掉护手布,蝎子纹身在镁光灯下泛着毒液般的幽光。
中场休息的提示音里,顾明霄抱着冰袋冲向准备区。隔着氤氲的水雾,他看见周慕白正用白毛巾擦拭锁骨处的汗珠,那截苍白的皮肤上纹着荆棘缠绕的罗马数字。对方似乎察觉到视线,突然勾起唇角露出虎牙尖,抬手对着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决赛局开始前暴雨突至,雨点砸在玻璃顶棚像万马奔腾。顾言风将剑穗系在顾明霄腕间:“替我保管。”转身时剑尖划过雨幕,割裂了周慕白志在必得的笑。
剑光交织成银网,顾明霄的应援牌在观众席划出流星轨迹。当顾言风用假动作骗过周慕白时,暴雨中突然炸响惊雷。
他还没来得及欢呼,场馆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刹那,他看见霍临深倚在安全出口,棒球棍在地面拖出星火。银耳钉在暗处闪烁,如同兽类锁定猎物的眼。
现场只是混乱了一瞬,随即开始庆祝胜利者的诞生。顾言风胜出了。
“哥哥,我想去上厕所。”顾明霄拽了拽手中顾言澈的袖口。
“走吧。”顾言澈把文件放在一旁,准备起身。
“不用了,哥哥。我自己去,你记得给二哥送水哦!”
追出去时冷雨正浇透夜幕,顾明霄踩过水洼。朝着霍临深离去的方向找寻。
“顾家的小吉祥物?”周慕白不知何时出现在通道阴影里,奖牌在他指尖转出冷光,“要不要摸真的金牌?”
顾明霄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消防栓。男人身上古龙水混着铁锈味,腕表边缘沾着可疑的暗红:“你二哥的剑穗很别致啊。”他突然扯断顾明霄腕间的流苏。
惊呼卡在喉间,顾明霄被拽着跌进仓库隔间。周慕白用奖牌链缠住他手腕,金属贴着手腕动脉:“听说顾小少爷最近和霍家野种走得很近?”
顶灯突然炸裂,黑暗中有银光破空而来。霍临深的棒球棍砸在周慕白耳侧,墙灰簌簌落在顾明霄睫毛上。他看见霍临深耳钉闪过的寒光,比剑锋更冷。
“监控故障三分钟。”霍临深的声音混着雨声,“够碾碎十根手指。”
顾明霄的尖叫卡在喉间。此刻霍临深侧脸溅着血珠,比月光更森冷。
“呸!你敢!霍家的私生子而已,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霍临深眸光在黑暗中亮了一瞬,随即举起手中的棒球棍。
“不要!”他扑过去抱住霍临深的手臂,恐龙卫衣瞬间浸透雨水,“哥哥……别弄脏手。”
棒球棍悬停在雨幕中。霍临深转头时,他看见对方瞳孔里挣扎的星光。周慕白趁机挣脱,奖牌链在顾明霄腕间勒出血痕。他笑着抹去嘴角血丝:“顾明霄,我们很快会再见。”
暴雨冲刷着霍临深绷紧的脊背,他转身时棒球棍还在滴血。顾明霄举起受伤的手腕:“哥哥,痛。”
霍临深突然轻笑出声,指尖抹去他睫毛上的雨珠:“第二次了,顾明霄。”棒球棍挑起他颈间滑出的家徽吊坠,“你打算怎么还?”
惊雷劈开云层时,顾明霄在霍临深眼底看见自己的倒影——湿漉漉的奶团子裹着过大的卫衣,掌心还粘着应援牌的亮片。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原著里冷血无情的反派,此刻正为他克制杀戮的冲动。
更可怕的是葬礼记忆里的细节。原著明明写三个哥哥冷漠至极,但那些被撕碎的照片、弯折的镜腿、标注尸体的激光笔......分明是爱到极处又痛到失智的模样。
“这不是书里的世界。”他盯着霍临深耳钉上晃动的雨珠,“是真实存在的……平行时空?”
远处传来顾言风撕心裂肺的呼唤,霍临深突然将他推进伞下。黑伞边缘垂落血水,在积水里绽开红莲:“你最好永远这么有趣。”
颁奖台的聚光灯穿透雨幕,顾明霄被三个哥哥裹进干燥的毛毯。他隔着雨帘回望霍临深,对方正将染血的棒球棍抛进垃圾桶。周慕白消失的通道像张开的兽口,而真正的猎手已经收起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