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霄踮脚扒着书房门框时,水晶吊灯正将父亲的身影投在烫金请柬上。顾振廷手中的钢笔悬在纸面,墨迹晕开成小小的黑洞。
“所以周家也在邀请名单?”顾言澈的声音从文件堆后传来,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钢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顾振廷转身时,顾明霄看见他西装驳领上别着的钻石家徽——原著里这枚家徽在葬礼那天沾了血。
“忘记我怎么教你的吗?”父亲用裁纸刀削着雪茄,“言风拿了世青赛冠军,言清的生物竞赛金奖……”他突然瞥见门缝里的恐龙尾巴,“进来。”
顾明霄抱着果汁杯挪进去,故意让拖鞋在地毯上蹭出沙沙声。顾言澈合上文件时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钢笔在指间转出流畅的弧线。
“霄霄觉得呢?”父亲突然把他抱上膝头,雪茄的苦香混着袖扣的凉意贴上脸颊,“要不要办宴会?”
这个问题让顾明霄攥紧了杯子。原著里这场庆功宴是原主闯祸的开端——他在香槟塔里倒洗洁精,把三哥的标本泡进红酒。但现在,恐龙卫衣的尾巴在父亲掌心蹭了蹭:“我可以帮忙摆餐具吗?”
顾言澈的钢笔突然在文件上划出长痕。父亲的大手揉了揉他发顶,转向长子:“通知厨房做芒果布丁,用霄霄画的那套星空餐具。”
三天后,顾宅庭院飘满氦气球。顾明霄趴在露台栏杆上,看工人们组装七层香槟塔。水晶杯折射的光斑落在他手心,像攥着一把碎钻。前世孤儿院的新年联欢会,他只能隔着窗户数别人头顶的气球。
“小星星!”母亲提着裙摆旋转到他面前,香槟色礼服裙摆缀满真正的珍珠,“看妈妈新做的指甲——”她展开十指,每片指甲都画着微型全家福,顾明霄那枚还特意加了小恐龙。
顾言风的声音突然从衣帽间炸响:“谁把我剑穗染成粉色的?!”少年冲出来时,定制西装外套下露出骚包的桃红剑穗,与银蓝短发形成惨烈对比。
“我缝了防滑扣。”顾明霄举起自己腕间同款,“二哥戴着嘛。”他故意眨巴着眼睛,看少年暴怒的表情逐渐崩塌。顾言风最后扯松领带夺门而出,剑穗却在转身时轻轻扫过他的鼻尖。
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顾明霄转头看见顾言清站在标本展示台前,白西装衬得他像樽冰雕。少年正用镊子调整蝴蝶标本的位置,那是比赛主办发发放给他的奖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满厅宾客视若无睹。
“三哥。”顾明霄捧着芒果布丁蹭过去,“要不要尝尝?”
顾言清用试管刷推开瓷碟:“糖分影响神经元传导。”但当他转身时,顾明霄发现标本箱里多了个星空投影仪,正在蓝闪蝶翅膀上投出玫瑰星云。
管弦乐突然奏响进行曲。父亲站在旋转楼梯中央敲杯,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像两个微型黑洞:“感谢各位莅临犬子的庆功宴。”他伸手时,顾明霄被管家抱上台阶,恐龙领结蹭过父亲昂贵的西装面料。
“想必大家都已知晓两位犬子的成绩了,我不过多赘述了。今天,额外介绍一下。幼子明霄,顽劣但……”顾振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很贴心。”这个词从他钢铁般的唇齿间挤出来,带着生涩的温柔。
顾言澈被介绍时正帮弟弟整理歪掉的领结,顾言风则全程盯着自己可笑的剑穗。轮到顾言清时,少年突然用试管敲响香槟杯:“《鳞翅目昆虫趋光性研究》数据有误,我回实验室。”说完就在满场愕然中离席,白西装消失在侧门光影里。
“抱歉。”顾言澈对宾客举杯,另一只手却悄悄捏了捏顾明霄的后颈,“他向来如此。”
宴会像台精密运转的机器。顾明霄穿梭在香槟与珠宝的光晕中,不断有陌生人俯身逗他。而某个瞬间他瞥见周慕白站在露台阴影里,对方举着红酒杯对他做碰杯动作,酒液红得像血。
这个周氏的少爷为什么对原主的敌意那么大,原主的死也是他造成的。但是为什么呢?
“别看。”顾言风突然挡在他面前,剑穗垂下来扫过他睫毛。少年将领结扯得更松,露出锁骨处未愈的淤青:“去管管大哥吧,他今天第无数次看表了。”
顾明霄在甜品区找到顾言澈时,男人正用银叉解剖芒果布丁,动作像在分析财报数据。叉尖突然被小手握住,奶团子不知何时爬上了高脚椅:“哥哥喂我嘛。”
银叉在灯光下划出迟疑的弧线。顾言澈推眼镜时,顾明霄发现他左手无名指有道新鲜伤口——那是拆礼物时被原主最爱的恐龙卡片划伤的。
“张嘴。”男人将布丁送到他唇边,镜片后的眸光比平日柔软。顾明霄故意咬住叉尖,感觉对方呼吸瞬间紊乱。前世孤儿院分餐时,他从不敢对铁勺做出这种动作。
管弦乐突然转为圆舞曲。母亲旋转到他们身边,裙摆扫落三四个高脚杯:“言澈!别总板着脸,来跳舞!”她不由分说地把长子拽进舞池,顾言澈僵硬的舞步惹来阵阵善意的哄笑。
顾明霄正咯咯笑着,突然撞上一堵人墙。顾言清不知何时回来了,白西装前襟别着枚蓝闪蝶胸针——正是标本箱里缺失的那只。
“三哥也跳舞吗?”他伸手去够少年胸针。
顾言清后退半步,从口袋里掏出无菌手套戴上,才握住他的手指:“人体接触传播细菌的概率是87.3%。”但当他带着顾明霄转圈时,手套悄悄摘掉了。
舞池灯光突然暗下来。顾明霄被三哥托举着旋转时,看见露台窗帘后闪过银光。霍临深倚在罗马柱旁,黑色燕尾服衬得他像柄出鞘的剑。他手中红酒杯倾斜的角度,恰好与周慕白方才的动作重合。
“三哥……”顾明霄刚出声,顾言清就松了手。少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白西装瞬间绷出凌厉线条:“霍家人?”
霍临深遥遥举杯,耳钉在暗处泛着冷光。顾明霄想起仓库里那句“第二次了”,突然挣脱三哥的手往露台跑。小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他撞进香槟塔阴影里时,周慕白正将什么东西塞进霍临深口袋。
“小少爷当心。”侍应生扶住他时,露台窗帘已经重新合拢。顾明霄只来得及看见周慕白最后的口型——“明晚”。
霍临深为什么跟周慕白在一起,他们……不是应该不对付吗?顾明霄皱紧眉头,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无法用原著来评估了。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不会因此改变。他是顺其自然呢,还是顺其自然吧。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顾明霄蜷在宴会厅角落的丝绒沙发里。他数着三个哥哥的身影:顾言澈在核对礼单,顾言风偷喝香槟被呛得满脸通红,顾言清则对着星空投影仪调试数据。父亲站在二楼露台抽烟,烟头明灭的火光正好照亮母亲在舞池中央独舞的身影。
这不是原著里冷漠的顾家。顾明霄把脸埋进恐龙玩偶,前世孤儿院的铁床冰冷似铁,此刻掌心却贴着三个哥哥轮流塞来的暖手宝。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手背投下蓝闪蝶的光斑。顾明霄突然想起标本箱里消失的蝴蝶——顾言清别在胸前的,正是原著里被原主用红酒泡毁的那只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