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霍家

霍临深站在霍家老宅的露台上，指尖的香烟在寒风中明明灭灭。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顾宅，耳钉反射的光芒比星光更冷。身后的书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霍父愤怒的咆哮：

"你还有脸提合作？上次交给你的项目，看看你干了些什么？"

霍临深掐灭烟头，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转身推开门时，霍父正将一叠文件摔在霍家二少爷霍临川脸上。这位备受宠爱的二少爷西装笔挺，胸前的家徽擦得锃亮，此刻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父亲，顾氏在生物科技领域的专利……”

“闭嘴！”霍父的拐杖重重敲在大理石地面上，“你弟弟临泽马上要从MIT毕业了，这些资源应该留给他！”

霍临深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这场闹剧。霍临川求助的目光投向他，他却只是耸了耸肩，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那间位于阁楼、曾经是佣人房的狭小空间。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霍临深从床底抽出一个铁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文件：顾氏的财报、周氏的股权结构、还有一张顾明霄在游乐园的照片。照片上的奶团子笑得灿烂，恐龙卫衣的尾巴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第二次了……”他摩挲着照片边缘，想起仓库里那个扑上来抱住他手臂的小身影。顾明霄身上有种奇怪的特质，让他无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冷漠。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霍父突然宣布：“顾振廷下午要来谈合作，你们都给我表现好点。”

霍临川和霍临泽立刻挺直了背脊，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霍临深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煎蛋，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你，”霍父的拐杖指向霍临深，“去厨房帮忙，别出来丢人现眼。”

银质餐刀在霍临深手中顿了顿，随即继续切割的动作。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从母亲去世那天起，他在霍家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与此同时，顾宅的早餐桌上正洋溢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爸爸要去霍家？”顾明霄的牛奶杯停在半空，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也想去！”

顾振廷放下报纸，眉头微皱：“霍家不是游乐场。”

“我想看看霍哥哥的家嘛！”顾明霄使出杀手锏，扑到父亲腿上，恐龙拖鞋在空中晃荡，“求求你了~”

顾言澈轻咳一声：“我可以带他去，顺便考察霍氏实验室。”

“我也去。”顾言风突然插话，银蓝头发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上次比赛霍临川那家伙……”

“好了。”顾振廷揉了揉太阳穴，“都去，但明霄要听话。”

顾明霄欢呼一声，却没注意到顾言清若有所思的目光。少年科学家正用镊子夹起一块方糖，精确计算着它在茶水中溶解的速度。

下午三点，顾家的车队驶入霍家庄园。顾明霄趴在车窗上，惊叹地看着道路两旁修剪成几何形状的灌木。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冰冷的秩序感，与顾家的温馨截然不同。

霍父带着两个儿子在台阶前迎接，脸上挂着商业化的笑容。顾明霄的目光却越过他们，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霍哥哥呢？”他小声问顾言澈。

顾言澈推了推眼镜：“大概在忙。”

会谈在霍家的会客厅进行。顾明霄坐在父亲身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恐龙玩偶。霍临川和霍临泽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霍氏的最新项目，霍父时不时投去赞许的目光。

“关于生物医药领域的合作……”顾振廷刚开口，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

霍临深端着茶盘走了进来，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瘦削。他的目光在顾明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开始为众人倒茶。

“这是犬子临深。”霍父的语气像是在介绍一个佣人，“不成器的东西，让各位见笑了。”

顾明霄看见霍临深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茶水在杯沿溅出几滴。他突然站起来，小跑到霍临深身边。

“霍哥哥泡的茶最好了！”他故意大声说，小手握住霍临深的手腕，“上次在游乐园，他还救了我呢！”

会客厅瞬间安静下来。霍父的脸色变得难看，霍临川和霍临泽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顾振廷挑了挑眉，而顾言澈的镜片则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明霄，”顾言澈轻声提醒，“回来坐下。”

但顾明霄倔强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霍父：“霍伯伯，霍哥哥很厉害的！他会打架，还会泡茶，而且……”他绞尽脑汁想着霍临深的优点，“而且他耳钉特别酷！”

霍临深低头看着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小不点，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他习惯了被轻视、被侮辱，却从未有人为他挺身而出——尤其是这样一个六岁的孩子。

“顾小少爷说笑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我只是个不成器的……”

“才不是！”顾明霄打断他，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这是我最喜欢的草莓糖，给霍哥哥。”

霍父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但碍于顾振廷在场，只能强压怒火：“临深，带顾小少爷去花园玩。”

霍临深接过那颗包装精美的糖果，指尖微微发颤。他牵起顾明霄的小手，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会客厅。

花园里，霍临深蹲下身，与顾明霄平视：“为什么这么做？”

顾明霄歪着头，恐龙卫衣的帽子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因为霍哥哥对我好啊。"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小，“而且……我知道霍伯伯对你不好。”

霍临深瞳孔微缩。这个孩子怎么会知道霍家的事。那个老头面子功夫一向做得不错。但顾明霄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向玫瑰园，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霍哥哥快来！这里有蓝色的玫瑰花！”

霍临深跟上去，看着顾明霄小心翼翼地触碰花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孩子脸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这一刻，霍临深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想要守护的心情。

会客厅的窗户后，霍父正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幕。霍临泽凑过来：“父亲，要不要……”

“不必。”霍父冷笑一声，“一个私生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翻不出什么浪来。”

他没有注意到，顾振廷和顾言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顾言风已经悄悄离席，朝着花园方向走去。

当夕阳西下，顾家人准备离开时，霍临深将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塞进顾明霄手里。

“回礼。”他低声说，银耳钉在暮色中闪烁。

顾明霄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霍哥哥下次来我家玩！我让王婶做芒果布丁！”

回程的车上，顾振廷突然开口：“霍临深那孩子……”

“不简单。”顾言澈接上父亲的话，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但他对明霄似乎很特别。”

顾言风轻哼一声：“算他识相。”

顾明霄假装睡着了，小手紧紧攥着那颗巧克力。他知道，今天的行为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让霍临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在乎他。

就像他在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家人一样。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小脸上，顾明霄在心底许下一个愿望：希望霍哥哥也能拥有像他一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