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学期很快过去了。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黏糊糊地粘在教室的窗玻璃上。顾明霄转着笔，额前的碎发被电风扇吹得轻轻晃动。黑板上“距离中考还有0天”的红色粉笔字刺眼得让人心慌。
“同学们，检查准考证和文具。”班主任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记住，考完不要对答案……”
顾明霄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链子，金属被体温焐得温热。三天前他收到了霍临深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支刻着小恐龙的钢笔——“用这个写作文”，附言如此简短，却让他对着手机傻笑了半小时。
“紧张吗？”林予安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苏小雨送他的幸运手绳。
顾明霄摇摇头，却在桌下悄悄攥紧了拳头。这三年他拼命学习，不只是为了考上霍临深曾经就读的高中部，更是为了缩短与那个人之间的距离。每当深夜刷题到眼睛发酸时，视频那头瑞士的晨光总能让他重新打起精神。
“顾明霄，”班主任突然点名，“你哥哥在走廊。”
全班一阵骚动。顾明霄抬头望去，顾言风正吊儿郎当地靠在窗边，银蓝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已经大二的二哥穿着国家队训练服，脖子上挂着世青赛金牌，惹得几个女生偷偷举起手机。
“二哥？”顾明霄跑到走廊，“你怎么来了？”
顾言风揉乱他的头发：“大哥开会，三哥实验室走不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护身符。“妈去庙里求的，非让我送来。”
那个绣着“金榜题名”的红色护身符还带着檀香味。顾明霄鼻子一酸，想起今早出门时，从不信这些的父亲居然破天荒地叮嘱“考前别吃生冷”。
“谢谢。”他把护身符塞进笔袋，“比完赛了？”
“嗯，拿了冠军。”顾言风晃了晃金牌，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周家出事了。”
顾明霄一怔。自从那次在小树林撞见周子睿和陈昊后，他就很少见到那个曾经的小霸王。听说周家生意出了问题，周子睿的父亲被调查了。
“周慕白回国了。”顾言风眯起眼睛，“霍临深让我提醒你，考完别乱跑。”
听到这个名字，顾明霄后背窜上一股凉意。六年前那场车祸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即使凶手早已伏法，周家对霍临深的敌意却始终未消。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恰好铃声响起。
顾言风拍拍他的肩："加油，考完带你去吃火锅。“转身时又补充道，"老三说要给你个惊喜。”
考场安静得能听见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顾明霄打开试卷，深吸一口气。作文题目是《照亮我生命的那束光》，他摩挲着霍临深送的钢笔，嘴角不自觉上扬。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他写的第一个段落上：
“六年前的一个雨夜，有人为我撑起一把伞。那时我不知道，这把伞会变成我的星空……”
午休时分，顾明霄和林予安蹲在树荫下吃便当。苏小雨特意做了两份，连切水果的形状都是爱心。
“写完了吗？”林予安问，“那道几何题……”
“别对答案！”顾明霄捂住耳朵，“考完再说！”
他们笑闹着，没注意到不远处周子睿阴郁的目光。曾经的小胖子如今瘦得颧骨突出，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盯着顾明霄脖子上的银链子看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去。
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夕阳正好漫过教学楼的尖顶。顾明霄随着人潮涌出考场，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顾明霄。”周子睿的声音沙哑得不正常，“能谈谈吗？”
学校后巷的围墙爬满爬山虎，周子睿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烟。顾明霄皱眉，记忆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如今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我爸进去了。”周子睿吐出一口烟圈，“周慕白干的。”
顾明霄握紧手机，悄悄按下了紧急联系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周子睿突然咳嗽起来，烟灰抖落在校服上，“周慕白查到实验室爆炸的真相了，他……”话未说完，巷口传来脚步声。
陈昊阴沉着脸走过来，一把夺过周子睿手中的烟：“又抽？医生怎么说忘了？”
顾明霄惊讶地发现，篮球队长眼中满是心疼。周子睿瑟缩了一下，却乖乖靠进陈昊怀里。这个画面与三年前小树林里的一幕重叠，顾明霄突然明白了什么。
“快回家吧。”陈昊对顾明霄点点头，“最近别单独行动。”
回家的车上，顾明霄给霍临深发了条消息：「周慕白知道实验室的事了」。对方秒回：「别担心，好好享受假期。PS：礼物喜欢吗？」
顾明霄摸着钢笔上凹凸的小恐龙，笑着回复：「最喜欢了！」
顾宅灯火通明。顾明霄刚进门就被彩带喷了一身，三个哥哥和父母站在玄关，身后是堆成山的礼物盒。
“恭喜解放！”顾言风举起香槟——被大哥一巴掌拍掉换成了果汁。
顾言澈推了推眼镜：“估分了吗？”
“哥！”顾明霄哀嚎，“我才刚考完！”
顾言清默默递过来一个盒子：“礼物。”
盒子里是一台最新款的天文望远镜。顾明霄惊喜地抬头，对上三哥难得柔和的目光：“可以看洛桑的星空。”
晚餐时全家围坐在花园里，王婶端上他最爱的芒果布丁。顾明霄挖了一大勺，突然想起六年前霍临深第一次来家里时，也是这样的夏夜，这样的甜点。
手机震动起来，霍临深发来一张照片——瑞士的夜空下，一排小小的千纸鹤挂在窗前。配文：「等你来添最后两只。」
顾明霄抬头，发现家人们都含笑看着他。夜风拂过脖颈间的银链子，耳钉轻轻晃动，仿佛在回应远方的心跳。
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开始期待以后的重逢。到那时，一千只纸鹤将载着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飞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