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承诺

宋乔一站在阳台上，五月的风带着槐花香拂过她的发梢。她看着江亦在客厅里整理医疗箱，他修长的手指正将银色的听诊器和那枚铂金婚戒小心地缠绕在一起，金属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真的要去三个月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江亦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术刀般精准的指节微微收紧。他转身时，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五个月的孕肚已经很明显，宋乔一扶着酸胀的后腰，感受着肚子里的小生命正在轻轻踢动，像是也在表达不满。

"最迟在你预产期前两周回来。"江亦走到她身边，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腹部。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温柔得像一片羽毛。

宋乔一低头看着他们交叠的手。江亦的手比她大许多，能完全包裹住她的。她还记得这双手第一次触碰她时的温度，冰凉而克制，如今却总是暖的。

阳台上的绿萝长得正好，那是江亦特意买来净化空气的。他说孕妇对空气质量敏感，于是家里处处都是这样的绿色。宋乔一忽然注意到花盆底下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江亦工整的字迹："每周二、四浇水，每次200ml"。

"你连这个都安排好了？"她笑着指向便签，声音却有些发颤。

江亦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不在的时候，你得照顾好自己。"

非洲的医疗援助计划是江亦半年前就申请的，那时他们刚结婚不久，还没开始备孕。宋乔一知道这对他的职业有多重要——作为心脏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这是他回报社会的方式，也是江家三代医者的传承。

"记得每天视频。"她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这味道曾经让她觉得冰冷，如今却成了最令她安心的气息。

江亦低头吻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她的额角："嗯。"

他的承诺总是这样简短，却像每一次手术前的誓言一样重若千钧。宋乔一想起他第一次主刀时，也是这样轻轻的一个"嗯"，然后创造了八小时连台手术的奇迹。

厨房里传来定时器的滴滴声。江亦转身走去，从烤箱里取出烤好的全麦面包。面包上用杏仁片拼出一个小小的爱心，这是最近他新学的把戏。自从知道她怀孕，江亦就严格把控着她的饮食，连面包都要亲手烤。

"今天要去产检。"宋乔一接过他递来的牛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你陪我去吗？"

江亦看了眼腕表——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表盘背面刻着"To my hero"——"上午还有台手术，我让林护士陪你。"

"又是林护士。"宋乔一小声嘀咕，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画圈，"她上次一直问我是不是故意在走廊摔倒引起你注意的。"

江亦正在切水果的刀突然一顿，刀刃在砧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放下刀，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然后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

"刘主任，今天上午的手术由张医生主刀。"他的声音冷静而威严，"我有更重要的事。"

挂断电话，他看向目瞪口呆的宋乔一："没有人可以质疑我的妻子。"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宋乔一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个在外人眼里高冷疏离的男人，永远会在她需要时放下一切。

产检室的B超屏幕上，小小的生命正在跳动。江亦紧紧握着她的手，医生指着屏幕上某个模糊的阴影说："看，宝宝在吃手指呢。"

宋乔一转头看向江亦，发现这个在手术台上面对大出血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回家的路上，江亦突然在一家母婴店前停下。橱窗里摆着一个小小的木马，马背上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买给念安吧。"他说。

宋乔一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要等确定性别再取名吗？"

江亦的耳尖微微泛红："如果是男孩，就叫江慕安。"

慕安，慕你平安。宋乔一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早就在心里把最深的牵挂刻成了孩子的名字。

夜深了，宋乔一靠在床头看教案，江亦在整理行李。他的行李箱整齐得像医疗器械柜，每样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在固定的位置。她看见他往夹层里塞了一个相框，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合照。

"那边网络不好。"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想你们的时候可以看看。"

宋乔一放下教案，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他面前。她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心："我和宝宝会每天想你的。"

江亦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又快又重，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江医生。宋乔一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这为她而乱的心跳。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夜空。三个月后，当这轮月亮再次圆满时，他就会回到她和孩子身边。宋乔一这样想着，在江亦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里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