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
凯西有身孕已经八个多月了,肚子越来越大,她已经干不了活了,平时就坐在吧台一角,看着达利·霍尔和新雇的帮佣来来去去,一边忙着招待酒馆的客人,一边忙着清算白兰地酒贩送来的账单,还要时时顾着她。
达利给约瑟递上一杯白兰地,他站在凯西身边,手搂着她的肩膀。“我的妻子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孩子的教父。”
他看着凯西期待的眼神,一时拒绝的话竟说不出口了。葡萄酒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喉间火辣辣地灼烧着。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好吧。”
天已经快黑了,约瑟摸索着回到礼拜堂二楼的卧室里,带着一身的酒气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肆无忌惮地窥视他的内心。
他烦躁地想甩掉落在眼睫上的光亮,于是起身,拉上了双层的厚重窗帘。
唯一的光亮消失了,他把自己蜷一团缩在黑暗里——可是没用。父亲临死前的面孔和莫妮卡两次同样悲伤的眼神在他的脑中轮流出现,他闭上眼睛,眼前却一会儿是那片咆哮的火海,一会儿是那片通红的夕阳。
他逼自己冷静下来,却做不到。他要成为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了,可是为什么会选他呢?他除了一身蛮力就是一肚子怨气,达利比他更适合成为教育他成人的人。他们过得那样好,他不想介入,也不敢介入,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他怕自己毁了这个孩子,像他的父亲毁了他一样。
约瑟翻了个身,不再去想。
“他变了很多,”夜晚,达利和凯西躺在床上,凯西靠在他的怀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他很爱笑,喜欢听拜柏·希丹讲外面的故事,很幼稚,有一大堆酒友,会和别人一起跳舞。可是他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他开始有心事了,也并不爱笑了,经常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我是见过那场大火的。我很害怕,他正越来越走向那场大火了。”
“所以,你把我们的孩子送给了他。”达利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
“对,我希望他能在世上有个牵挂。在他快被吞没的时候,我希望有什么人或事能拉他一把,把他带回我们身边。”
夫妻俩都沉默不语,他们听着对方细微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互相依偎着却无法入睡。
“睡吧。”达利给凯西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凯西顺从地闭上了眼。
那个夜晚,他们的心事只有月亮知道。
一个月之后,达利和约瑟站在门外,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寂静与凝重的氛围。
凯西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浑身通红,小脸皱在一起,只有嘴巴张着,发出响亮的哭声,他的手紧紧握着拳,象征着生命的存在与活力。
约瑟从达利的手中接过他,他看着这个婴儿,又一次不可控地想到了教堂壁画上圣母玛利亚怀里的耶稣——冷漠、麻木、扭曲。
“为他命名吧,”达利看着他说,“他的名字要由他的教父来定。”
“约书亚,”约瑟将他还给了达利,“叫他约书亚·霍尔。”
成为一个冷漠的救世主,这是我对你最大的祝愿。不要被世俗的感情影响,不要被死亡的悲伤支配,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只有冷漠的心能保护你。
约书亚,成为一个冷漠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