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与众先知作证：尘寰将在烈火中熔化，那日子才是天主震怒之日；审判者未来降临之时，一切都要详加盘问，严格清算，我将如何战栗。”
——题记
佛罗伦萨蒙上一层白雾，细小的雨点被风吹散，轻柔地拂过行人的面颊。车轮碾过路辙，酒水在木桶中不停翻滚，人、车、马、牛，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远处的薄雾里。
红礼拜堂今日大门紧闭，红木的大门矗立在雾中，门前行人来来往往。
“主啊，让他们永恒地安息吧。主啊，把轻亮的光永久地洒在他们的躯体上。上帝啊，愿我的赞美和誓愿，随着这祷告飘向耶路撒冷。愿你听见我的祷告，安抚死者的灵魂，接受死者的骨肉，让他们永恒地安息吧……”
礼堂中满是乌压压的人群，亮眼的烛光透过黑纱清晰地照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正中央铺满鲜花的棺材里是手持十字架的奈尔森·美第奇，一天过去了，他的脸完全变成了积了瘀血的深黄色，嘴唇也完全变成了紫色，凑近他还能闻到令人作呕的尸臭。
身着黑色圣衣的年轻神父仍立在棺材旁，将《圣经》贴在胸口，用那兜售赎罪券的一模一样的嘴脸与慷慨激昂的语气诵念弥撒的悼词。圣水洒向半空，在昏暗的教堂里熠熠闪光。
神父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站成一排又一排的唱诗班修女身着白色修女袍，将宽大的书本举起，遮住半张脸颊——弥撒曲的歌声随即响起。
莫妮卡站在黑色幕布的阴影之下，乔伊斯站在人群的前端，一抬眼，就看见了她，幕帘重重，他看不见她的眼睛，看不见她的表情。
莫妮卡，她是佛罗伦萨这间礼拜堂的主修女，她是大主教的养女，她造就过一位非凡的神父，她出卖过无数的赎罪券，她主持过无数人的婚礼与葬礼——无论是普通人、贵人还是罪人。
她就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地站在那里，用黑色的幕布和黑色的衣袍包裹自己，用白玉的十字架挡住那颗跳动的心脏。她神色凝重地，将他们引向天堂或是地狱。
轮到他了。乔伊斯走上前去，他从主持的神父手中接过了那方白色的帕子。他向棺木中被鲜花簇拥的父亲的脸，他俯下身在那张脸上落下一吻，随后白色的巾帕落下，与白色的雏菊相呼应。棺木被缓缓合上。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乔伊斯想，今日之后，他会踏入另一个囚笼，但他不会后悔，哪怕堕入万丈深渊。
他回头，透过一片黑纱，看见莉莉坚定的眼神，他笑了，嘴唇弯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从今以后，我们将背负起共同的罪恶与命运。
葬礼结束，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乔伊斯仍旧立在父亲的墓前，莫妮卡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我能洗清罪恶吗？我能获得救赎吗？”
“不能。”
“那他呢？”
“也不能。”莫妮卡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少爷，这世上少有纯粹之人，我们都不是干净的。天父与基督高高在上，看不见人间的苦痛挣扎，也不会原谅我们满手的鲜血。”
“那我们信仰的究竟是什么？”
“金钱、权力和欲望。”
莉莉和哈珀站在廊下，风穿堂而过，拂起她们宽大的裙摆。莫妮卡已经离开，只留下乔伊斯仍旧站立在原处，挺拔的像一株梧桐，枝头的乌鸦发出凄厉的悲鸣。
“他杀了父亲。”
“我也是共犯。”
“为什么要这样做？”
莉莉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中深邃得像一片无波的海洋。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可是天父并未体恤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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