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幽墟鲛狱

青铜树根突然暴长，将我拖入地底。腐殖土中混杂着碎骨，每下沉一丈，皮肤就多片尸斑。当窒息感达到顶峰时，四周豁然开朗——我竟跌入片水下世界，穹顶是倒悬的青铜树根，每条根须都缠着具泡发的尸体。

"叮铃——"

腰间算盘珠自发碰撞，拼出"幽墟"二字。远处游来群半人半鱼的生物，它们脖颈挂着青铜铃，尾鳍上钉满镇魂钉。为首的雌鲛面容酷似姽婳，鱼尾却布满江家族徽纹身。

"逆命者，交出血契。"雌鲛吐出的气泡组成文字，手中骨叉直指我心口。其他鲛人齐声吟唱，声波震碎数具浮尸，露出里面包裹的青铜匣——每个匣面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我挥动镇魂刃劈开水流，刃光却遭鱼群吞噬。雌鲛突然扯断自己尾鳍，鲜血染红水域。血液凝成张巨网，将我裹向深渊处的珊瑚城。那些珊瑚枝竟是森森白骨，每处枝桠都嵌着盏人鱼油灯。

珊瑚宫中央供奉着具水晶骸骨，骸骨双手捧着的正是《逆命书》终章！当指尖触及书页，整座宫殿突然活过来般收缩。骸骨眼窝亮起幽火，颌骨开合间吐出苏离的声音："快走...这是鲛皇的陷阱......"

雌鲛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皮下玄冥司的烙印。她撕开鱼尾，双腿根部赫然镶着块青铜罗盘——正是父亲失踪前随身携带的法器！罗盘指针疯转，穹顶的青铜树根开始滴落黏液，那些液体遇水即化作婴尸形态的水鬼。

"你以为逃到幽墟就能摆脱命运？"雌鲛的嗓音变成江无涯的声调，"三百年前，是姽婳亲手将你献祭给尸陀林主！"

怀中的算盘珠突然爆开，苏离残存的意识化作光鱼群。它们啃噬着水鬼，为我辟出条通道。我抢过《逆命书》终章跃入排污口，却被卷入湍急的暗流。书页在水中自动翻动，显现出令人窒息的真相：

幽墟曾是江家发源地，鲛人族本是镇守尸陀林主的灵仆。直到某代宗主将鲛皇幼子炼成魂种，导致整片海域怨气化水，活物入内即成傀儡。

暗流尽头是座沉没的祭坛，坛上矗立着九尊人首蛇身的青铜像。当我把终章放入祭坛凹槽，蛇像瞳孔突然射出红光，在空中交织成星图——竟与我胎记完全吻合！

"你终于来了。"最中间的蛇像口吐人言，蛇尾鳞片翻转露出张女子的脸。那是江家宗谱记载中早夭的六姑婆，此刻她眼窝中却游动着鲛人幼虫。

祭坛震动间升起水晶棺，棺中女子与姽婳九分相似，双手交叠处放着枚青铜钥匙。六姑婆的声音变得凄厉："用你的脊椎打开命锁，否则......"

整片海域突然沸腾，无数青铜匣从深渊浮起。匣盖自动开启，每个匣中都坐着个"我"。这些复制体脖颈处伸出根须，正与穹顶的青铜树根相连。它们齐声低语："我们都是养料......"

雌鲛追兵已至，她手中的罗盘射出血线缠住水晶棺。我咬牙将镇魂刃刺入后颈，剧痛中抽出截泛着青光的脊椎骨。当骨钥插入棺盖瞬间，幽墟穹顶轰然坍塌，海水裹挟着青铜树根倒灌而入。

棺中女子突然睁眼，她指尖轻点我眉心。缺失的十八年记忆如潮水回涌：我原是鲛皇转世，当年姽婳为保两族和平，将我伪装成江家子嗣。玄冥司察觉真相后，将幽墟炼成囚笼......

"该醒了。"女子化作流光没入我体内。脊椎骨重生的刹那，双腿鳞片疯长，耳后裂开鳃缝。雌鲛突然跪拜高呼："恭迎吾皇归位！"

而此刻，青铜树根已刺穿幽墟，树梢挂着的肉茧完全绽开。尸陀林主的低语响彻七海："我的半身，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