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番花信风叩窗时,檐角铜铃结了层糖霜似的棠梨花。苍梧的氅衣扫过糖画摊前的青石板,惊起几瓣粘着麦芽糖的落英。我望着他腰间新别的棠梨木簪——分明是当年苍梧为我雕的那支断簪重续——糖勺在炉火中淬出星芒。
"姑娘的糖画,可凝得住二十四番花期?"
他袖间漏出的醉春风酒香,与棠梨的清苦混作殊色。我以糖浆勾画西府海棠的轮廓,看琥珀色的花瓣在青石板上投出前世剪影:
苍梧倚着梅树翻阅命簿,朱笔悬在"夭折"二字上方三寸。案头棠梨簪压着的,正是大疫之年孩童们的生死册。窗外鹅毛雪落得急,他忽然将命簿掷进炭盆,火星溅上衣摆也浑然不觉。
记忆里的焦糊味漫到现世,苍梧腕间的并蒂莲纹已攀至肘弯。他忽以木簪挑起糖丝,银亮的细线在暮色中绷成弦月:"当年你问我为何逆天改命..."
棠梨簪应声而断,藏在空心处的金箔飘落。我接住这枚刻满往生咒的薄片,认出是孟婆汤勺缺失的勺柄。春风陡然转烈,满城棠梨化作纷飞蝶雨,每片花瓣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苍梧:
雪夜救婴的县令、焚毁征兵册的文书、私开粮仓的守将...三百世轮回,次次撞碎天命的囚笼。
"原来往生蛊是这般用法。"我捻碎掌心的糖画,任其凝成新的天道石纹样,"孟婆倒是舍得。"
苍梧忽然用断簪划破指尖,血珠坠在暖玉铛上荡出涟漪。涟漪中浮现孟婆在奈何桥畔舀汤的画面,她脚踝银铃系着的,正是我当年遗落在混沌海的星砂。
"第十一番风信将至。"他拭去我袖间棠梨露,"姑娘可愿共候荼蘼?"
瓦市灯笼次第亮起,糖画摊前的老梅枝无端爆出新蕊。我望着青瓷瓶里渐满的糖花,忽觉这十万年光阴,原是为酿一坛醉春风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