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我蹲在汴河新桥的柳荫下卖艾糍。青团子码成宝塔状,塔尖插着去年晒干的茱萸——这是跟孟婆新学的摆摊手艺,她如今在鬼市开汤圆铺子,汤底总要撒一把曼珠沙华籽。
"敢问姑娘,可见过七寸长的青铜罗盘?"
我抬头时,艾草汁正顺着竹屉滴在那人云履上。他戴着青玉莲冠,道袍下摆绣着断续的星轨,拂尘柄悬着的鎏金铃与我腕间银铃同频共振——正是苍梧当年埋在梅树下的那对惊魂铃。
"往东第三棵槐树底下,"我故意把茱萸枝插歪,"昨儿夜里被野狐叼去当聘礼了。"
年轻道长微微蹙眉,这神态与我记忆里苍梧煮酒时的模样重叠又错开。他转身时,我瞥见后颈若隐若现的曼陀罗华印记——那本该随着天道重置消散的诅咒痕迹。
暮色渐浓时,河灯顺流而下。我收摊路过城隍庙,见那青玉冠正在檐角结阵。他桃木剑上缠着的红绳突然崩断,符纸被阴风卷向我的竹篮。
"道长追妖怎么追到奴家的艾草堆里?"我拈起沾着糯米粉的符纸,上面朱砂纹路竟与孟婆汤勺的裂痕吻合。
他急退三步捏诀,袖中却滚出个油纸包。浓重的血腥气里,我嗅到往生井特有的铁锈味——那是勾陈星君被囚禁的证明。
"姑娘莫碰!"他情急之下一把攥住我手腕,惊落满篮艾糍。月光恰在此刻穿透云层,照见我们交叠的影子里绽出并蒂莲。
更夫梆子声惊散幻象时,我腕间已多了道灼痕。年轻道长盯着掌心突然浮现的彼岸花纹,向来古板的神色裂开细纹:"我们是否..."
"道长说笑。"我甩开他的手,将孟婆今晨塞给我的合欢糖拍在青石板上,"萍水相逢,不如尝尝这醒神糖?"
夜雾漫过汴河,他弯腰拾糖时,青玉冠里漏出几绺白发。我望着那抹刺眼的雪色,忽然记起荼蘼凋谢那夜,苍梧散作星尘前最后的笑。
鬼市方向传来汤圆铺子的梆子声,孟婆的传音混在梆声里飘来:「老身新熬的醍醐汤,要不要加两钱前尘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