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冠落在艾草堆那日,汴河柳絮下得比往年都早。我蹲在石阶上挑拣混入糯米的砂砾,看年轻道长的云履在青石板上来回踱出浅痕。他腰间新佩的错金镂泛着槐木气息,分明是从城东老狐嫁女处抢回的聘礼。
"姑娘的醒神糖..."他捻着半块糖渣欲言又止,耳尖被暮色染成棠梨色,"可会掺曼陀罗华汁?"
我故意将竹筛晃得叮当响:"道长是嫌糖苦,还是怕苦尽甘来?"话音未落,他腕间的彼岸花纹突然灼亮,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燕。
夜雨来得急,我们在城隍庙偏殿避雨。他解下氅衣铺在蒲团时,我闻见衣襟上浸透的雪松香——与苍梧当年熏衣的香方分毫不差。雨珠顺着瓦当坠成帘,他忽然将拂尘横在膝头:"此物可眼熟?"
我望着尘尾缠着的银铃穗,想起荼蘼凋谢那夜散落的星尘。孟婆说惊魂铃重聚之日,便是故人魂归之时。此刻铃舌轻叩铃壁,震落他鬓角一片柳絮。
"道长可知..."我拨弄着竹篮里将熄的艾草,"汴河柳最忌七月飞絮。"
他斟茶的手微滞,茶汤在青瓷盏里荡出涟漪。涟漪中映出千年后的忘川河,笑忘的魂火正引渡新死的魂魄,孟婆的汤勺搅碎一池星月。
雨势渐弱时,他忽然将罗盘压在蒲团下:"明日卯时三刻..."话未竟便隐入雨幕,徒留半句邀约在潮湿的香灰里浮沉。
我拾起罗盘时,青铜指针正指向鬼市方向。盘面斑驳的朱砂纹下,藏着我当年刻在混沌海的星轨图。孟婆的传音随更声飘来:「老狐狸要拿彼岸花籽换你的艾糍方子,换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