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那日,玄尘的拂尘缠上了蒹葭穗。我蹲在汴河渡口叠纸船,看他踩着青石板缝里的月光来回踱步。晨雾漫过他新换的云履,鞋面银线绣的星图与河面碎萍悄然重合。
"姑娘的船..."他驻足时惊散一群早雀,"可渡得相思?"
我捻着未点晴的纸鸢轻笑:"道长要渡的,怕是前年寒衣节落在奈何桥的魂。"话出口才惊觉,这调侃的调子竟与苍梧当年戏我时一般无二。
他广袖忽振,惊落三枚铜钱。我俯身去拾,见钱孔中凝着未晞的露——分明是往生井打捞的孟婆泪。河面骤起涟漪,倒影里的青玉冠突然化作梅枝木簪,惊得我指间纸船坠入漩涡。
"小心!"
玄尘拽我腕骨的力道,与当年苍梧从雪崖拉回我时如出一辙。他掌心的曼陀罗华纹蔓过我袖口菖蒲绣,在肌肤上灼出并蒂莲的轮廓。渡船恰在此刻撞散晨雾,艄公的号子惊飞满河纸鸢。
"你的眼..."他忽然松手后退,拂尘穗缠住我腰间银铃,"像极了故人檐下的冰凌。"
我望着他襟前晃动的错金镂,那里面分明锁着半缕我的银发。千年未改的梅香从河心漫来,混着蒹葭苦涩,酿成句哽在喉间的剖白。
渡船靠岸时,他往我竹篮里塞了个油纸包。拆开是晒干的胭脂梅,蒂部刻着微不可见的星纹——正是我当年埋在苍梧院中的醉春风。
对岸汤圆铺子忽然传来梆子急响,孟婆的纸鸢掠过河面,翼尖朱砂写着:
「三更雨 五更风
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 魂未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