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内，沉香细细。林黛玉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虽捧着一卷《牡丹亭》，目光却久久未落在书页上。窗外春雨如烟，笼罩着院中那几竿新植的湘妃竹，水珠顺着青翠的竹叶缓缓滑落。
雪雁（手捧红漆食盒，步履轻盈地走近）小主，御膳房刚送来的冰糖燕窝，您多少用些吧。
林黛玉（将书卷轻轻置于膝上）先搁着吧，眼下没什么胃口。
雪雁将那只润泽的青玉碗轻轻放在紫檀小几上，望着主子日渐清减的容颜，忧心忡忡。
雪雁您这两日进食甚少，若是皇上问起……
林黛玉（忽抬明眸）昨日让你留意的事，可有什么消息？
雪雁会意，谨慎地环视四周，而后压低声音：
雪雁打听明白了。那日在皇后宫中出言不逊的，是景阳宫的丽嫔。听闻她父亲官拜九门提督，去年选秀入宫，如今在宫中风头正盛。
林黛玉纤长的指尖轻轻划过书页边缘，眸中掠过一丝冷意。
林黛玉原来是九门提督的千金，难怪这般目中无人。
话音未落，外间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紫鹃掀帘而入，神色恭谨：
紫鹃小主，凤藻宫的夏公公前来传话，说贵妃娘娘请小主过去赏花。
林黛玉与雪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雪雁急道：
雪雁这阴雨连绵的，赏的什么花？小主身子尚未痊愈……
林黛玉（抬手止住她的话）休得无礼。（转向紫鹃）请夏公公稍候，容我更衣便去。
待紫鹃退下，雪雁急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雪雁小主！那王贵妃素来与丽嫔交好，此时相邀，必定不怀好意！
林黛玉已行至妆台前，开启雕花木匣，取出一支金镶玉步摇，那步摇做工精巧，凤首衔着一串晶莹的珠珞。
林黛玉（对镜将步摇簪入发间）既已身在这深宫，迟早要面对这些明枪暗箭。雪雁，将皇上昨日赏的那件云锦披风取来。
……
凤藻宫暖阁内，王贵妃慵懒地倚在绣榻上，见林黛玉进来，只略抬了抬手。
王贵妃林妹妹来了？坐吧。这春雨恼人，本宫想着你初入宫闱，特请你来说说话解闷。
林黛玉（依礼深深一福）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王贵妃细细打量着林黛玉素雅的月白裙衫，目光在她发间的步摇上停留片刻。
王贵妃（故作亲热）妹妹这般好容貌，怎的打扮得如此素净？（突然提高声调）丽嫔妹妹，你说是不是？
屏风后转出一袭玫瑰紫宫装的丽嫔，手执湘妃竹骨扇，唇边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
丽嫔贵妃姐姐有所不知，林妹妹这是效仿西子捧心呢。听说昨日在皇上面前，那眼泪落得恰到好处……
林黛玉指尖微紧，面上却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林黛玉丽嫔姐姐说笑了。臣妾不过是念及家父病重，一时情难自已。
王贵妃忽然抚掌笑道：
王贵妃说起这个……（向身旁嬷嬷递了个眼色）本宫特意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来，给妹妹诊个平安脉。
须发花白的老太医提着药箱躬身而入。林黛玉眸色一凝——这张太医正是丽嫔的表亲。
林黛玉（后退半步）多谢娘娘关怀，只是……
丽嫔（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妹妹何必推辞。听闻你近日食欲不振，若真有什么不妥，皇上该多心疼啊？
张太医枯瘦的手指搭上林黛玉的腕脉，片刻后忽然“咦”了一声。
张太医（捋着胡须）这脉象……似是喜脉！
暖阁内霎时寂静无声。王贵妃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王贵妃（厉声）张太医慎言！林妹妹入宫尚不足半月！
林黛玉面色倏白，猛地抽回手腕。
林黛玉贵妃娘娘明鉴！臣妾……
丽嫔（尖声打断）好个不知廉耻的贱婢！（转向门外高喊）还不快去请皇后娘娘！
混乱之中，林黛玉瞥见王贵妃唇角那抹得逞的笑意。她忽然镇定下来，从容理了理微皱的衣袖。
林黛玉（声如寒玉）既然如此，不妨请太医院院正大人一同会诊。另外……（从袖中取出一枚龙纹玉佩）皇上今早曾说，酉时要来碎玉轩用膳。
王贵妃见到那御赐信物，脸色骤变。
……
半个时辰后，坤宁宫内香气氤氲。皇后端坐凤位，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
皇后（轻揉额角）张太医，你确定诊出的是喜脉？
老太医汗如雨下，不住叩首。
张太医老臣……老臣或许是年迈昏聩……
太医院院正躬身禀报：
院正回娘娘，微臣再三诊察，林常在确实并未有孕。反倒是脉象显示忧思过度，需要好生静养。
皇后凌厉的目光扫向王贵妃。
皇后妹妹协理六宫，便是这般行事的？
王贵妃尚未答话，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传：
小太监“皇上驾到——”
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踏入殿中，众妃慌忙跪拜。皇帝径直走到林黛玉身前，亲手将她扶起。
皇上（声音冰寒）朕不过批阅几本奏折的功夫，爱妃就受了这般委屈？
林黛玉借势轻倚在皇帝肩头，身子微微发颤。
林黛玉皇上……臣妾无碍……
皇帝轻抚她的后背，转首怒视王贵妃。
皇上贵妃，你可知道构陷宫嫔是何等罪过？
王贵妃瘫软在地，发间金凤步摇剧烈晃动。
王贵妃皇上明鉴！臣妾只是……只是关心太过……
丽嫔忽然扑上前哭诉：
丽嫔都是张太医老眼昏花！贵妃姐姐是一片好意……
皇帝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掷在地上。
皇上九门提督贪墨军饷的折子，朕原本还想细查……（目光如刀扫向丽嫔）如今看来，不必了。
丽嫔顿时面无人色。皇帝揽着林黛玉向外行去，在殿门前略顿。
皇上传旨：王贵妃禁足三月，丽嫔降为贵人。至于张太医……（眼神一厉）革去官职，交慎刑司严办。
……
回到碎玉轩时，暮色已沉。林黛玉屏退众人，独自立在窗前。雨早已停了，一弯新月悬在竹梢。
她轻轻取下那支金镶玉步摇——这是今晨皇帝亲赐，内设精妙机关，方才正是靠其中暗藏的迷药暂时扰乱了脉象。
林黛玉（低语如叹）父亲说得是……这宫闱之中的风雨，比江湖更加凶险。
窗外竹影摇曳，仿佛在回应她的轻叹。而更深的暗处，一双绣着金凤的绣鞋，正悄然隐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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