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雪指尖轻轻划过衣裳,这是一件由云锦织成的碧波翠缕裙,质地细腻、柔软。
按照宁朝规定,新娘回门必须身穿新的、没穿过的,且由新郎购买的衣服。
“衣服还不错。本宫很喜欢。”江枝雪笑容和煦。
裴续表面功夫做的不错。
他倒不完全是一个对自己不管不顾的人。
聆夏知道主子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她忍不住扬起眉毛,“衣服材质做工都是顶好。王妃次日回门也好叫家主放心。”
“是呀是呀!”怜春点头。
江枝雪笑笑没有说话。
回门不单单是报平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次日午时,江枝雪和裴续乘坐马车前往太傅府,后面是长长的回门礼。
当朝王妃回门,江家上下早在辰时就开始在外面等候。
伴随着通报人的一句高喊——
“永王殿下、王妃娘娘到!”
府内丫鬟、侍从跪了一地,齐声高喊:“拜见永王、王妃!”
太傅年事已高,江枝雪坚决不会让父亲下跪,早就让一个侍卫搀扶。
“父亲!”江枝雪急忙下车。
却只看到了太傅,于是江枝雪问:“扶云去哪里了?”
“他生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太傅叹了口气。
扶云天天念叨着阿姐阿姐,结果阿姐来了,他反而还不来了 。
“岳父大人!”裴续身着墨绿锦绣长袍,有些迟缓地走过仆人搭的梯子。
“哎哟,永王殿下,这可当不得!”太傅看着裴续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眼底浮现一抹担忧。
永王还真是配的上“永”的封号——施于众长,延与万年。
他抛给江枝雪一个眼神,示意江枝雪去搀扶他。
江枝雪嘴角扯了扯,他装的,他没病。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腿在太傅的操控下奔向了裴续。
江枝雪的手刚碰到裴续,裴续突然咳了几声,脸色惨白。
“殿下!”江枝雪握着裴续的胳膊的手猛得发力,像是要把裴续的胳膊活生生拧下来。
您别演了……
江枝雪十指不沾阳春水,力气能大到哪里去。
裴续心里呵呵一笑,刚要发作,却正好对上江枝雪的眼眸,清浅如画的盛着些许薄怒。
裴续任由江枝雪暴力搀扶,竟一句话也没说。
这在太傅看来,裴续和江枝雪伉俪情深。
瞧瞧,妤儿一靠近,永王就不咳嗽了,甚至连步子都增大了不少。
一行人来到屋内。
裴续刚刚经历一波威慑,行为举止健康了许多。
太傅着重问了裴续和江枝雪在一起的生活感受。
裴续情深似海:“得此贤妻是本王的福气。”
太傅仰面哈哈大笑,对裴续的回答感到满意。
江枝雪羞涩一笑:“王爷谬赞了。王爷人中龙凤,仪表人才,妤儿能嫁与王爷,也是妤儿的福气。”
太傅虽然也笑了,但没有那么愉悦。
妤儿看着是真的喜欢永王,要是当了寡妇那还不得伤心欲绝。
“欸?父亲腰间挂着的是母亲赠送的玉兰花开佩吗?”江枝雪好奇的询问。
闻言,太傅迟疑了一会。
这玉佩不是一直戴在身上吗?妤儿为什要假装问道。
难道她想算计永王?
太傅露出怀念的神色,悲伤道:“是啊,你母亲留下的物品就那么几件。这块玉佩对为父有重要意义,一直都带在身边。”
江枝雪眼眶湿润,父亲是真情流露,而她却利用这份感情 。
她说:“女儿听说京城涌入了一批只偷窃玉佩的江洋大盗,女儿的嫁妆就有一块玉佩丢失了。”
“女儿怕强盗盯上父亲腰间的具有深厚感情的玉兰花开佩。所以,父亲切记好生保管,勿要落入贼人手中。”江枝雪郑重的说。
“为父知晓。你和王爷要记得加派人手巡逻,万不可让有心之人趁入。”太傅看向高堂,准确来说是江枝雪。
保护好自己,万事小心。
江枝雪也微笑着看他,这是一种父女之间独有的情感联络。
太傅接下来一定会严加防范贼人。
幕后之人的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一天前,江枝雪确定画上的人就是她头痛欲裂看到的紫衣女子。
她不由自主的产生一股戾气,直觉告诉她仇人就应该长这样。
不过她需要一些佐证。
江枝雪重生回来,曾发誓过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放过。
这当然也包括皇帝的宠妃或者有苦肉计嫌疑的永王。
裴续静静的听父女之间的嘘寒问暖,谈到最后他感觉江枝雪的眼睛似乎往这里瞟了一下。
江枝雪什么意思?莫不是江洋大盗是他的人?
裴续莫名觉得生气,为了掩饰这股情绪他大口夹菜,“咳咳咳”噎到了。
这下江枝雪直接看向裴续,眼睛好像在说:“殿下,该撤下病秧子的戏份了。”
“……”裴续喝了一口水,什么话也没说。
“王爷这是怎么了?”不知情的太傅带着臣子的本分关切的问道:“要不请府医看看?”
裴续刚要开口,江枝雪快速的说:“不用了,殿下只是吃菜噎到了。”
裴续重重的点头。
事实就是如此!
太傅不敢大意,还就叫府医过来了。
他暗地用教育的目光对江枝雪说:“他要是死在江府,我们都跑不了。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
江枝雪夹菜的手顿住,眼泪婆娑的说:“王爷,是妾身失言。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本王无事……”
江枝雪的眼泪是阀门吗?说来就来。
府医触摸裴续的脉搏,眉头一皱,又加大力度,无奈摇头。
“怎么样?”太傅见府医一句话都不说,如果裴续在江府有闪失……
太傅不敢想,只能用期待的眼睛看着府医。
“殿下最多还有五年寿命。”府医低着头,压根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
永王裴续活不过二十二,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又何必多此一举?
太傅胸口聚积的气舒下来,只要不是现在死亡就行。
江枝雪质疑的眼色实在是太明显,于裴续相处的三天她几乎可以肯定他没病。
府医没理由说谎,她也听说过类似的传言。
所以裴续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使得他脉象紊乱,命不久矣。
裴续转身看着太傅,说道:“多谢岳父大人关心,本王清楚自己的身体。”
“不过……”裴续又看向江枝雪,“恐怕对不起妤儿了。”
江枝雪听过无数次裴续的“妤儿”,但没有像现在这么胆寒过。
永王殿下,好演技!
这句话江枝雪已经说厌倦了。
太傅越来越担忧江枝雪的后半生,他得找机会询问江枝雪的真实看法。
没准,之前的一切都是在逢场作戏呢?
在场的各怀鬼胎,一直到天色昏黑,诡异的气氛才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