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咳，咳咳——咕！”
“你最好别吐出来。”
“你管我......咕、呕！”
光映广场的小巷里，路上浮着薄亮的水膜，斑驳的墙壁洇出深灰的纹路。黛色屋檐垂落的雨线，在巷口织成半透明的帘幕，将远处的喧嚣滤成模糊的水墨。
少女跪趴在地上，呕出一堆刚咽下去的茶奶和红豆。
“菜就多练，早就叫你多锻炼身体了。”
“我看你是——呕！——红豆吃多了，相思了......”阿葵使劲拍打着胸脯，终于缓解了不适。也不管地面脏不脏，往后蹭了蹭，箕坐在角落里。
雨珠敲打铁皮桶的笃笃声，与檐角风铃的清响交织成复调。积水洼里，偶尔掠过什么剪影，剪碎满巷的静谧。排水沟壑中渗出的水流，唱着细弱的叮咚，像极了风儿的私语。
大抵是阿葵跑得快，当机立断，还给那年轻警员踹了一脚。总之当她跑到恶心想吐被迫停下来的时候，似乎还没人能追过来。
她甚至还没跑出光映广场——这地方有这么大来着吗？
少女蜷缩在高墙阴影里，开裂的苍灰色大衣在清风中簌簌作响。衣摆裂口处露出苍白的膝盖，雨水正顺着布料纤维的缝隙，在她锁骨下方洇出深色的泪斑。及腰黑发被汗水与雨水黏成绺，发梢不断滴落混着泥点的水珠。
“至少跑得还蛮快的，看起来没人追上来呢。”白芷安慰道：“真可惜啊，治安局门前的茶奶以后都买不到了——我还蛮喜欢那里的店员小姐姐。”
“呼......”阿葵长舒一口气：“是个长得好看的你都喜欢是吧？”
“那可不一样，人家还是有审美的。”
“什么审美？”
“你别管。”
雨声空灵，暮色逐渐漫过墙壁的夹缝，显得雨水愈发凄凉。少女撑着膝盖，扶着墙壁站起来，捋一把刘海，挤了一手水。
辉光渐展，积水里晃动着的暖色倒影，被少女的鞋踩碎；角落不知何人遗留的纸箱像被泡发的旧信封，洇开岁月的平仄。
“该回家了......说不定会被那群坏人追上来。”阿葵喃喃着，裹紧衣袖，捂住满腔的冷风：“......白芷。”
“怎么了向日葵？”
“你说，我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吗？”
“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我还能想什么呢？”
“今晚吃点什么，怎么样？”耳机里传来鼻子抽动的声音，白芷的语气偏暖，婉转放松：“好冷啊，想吃点暖的吗？火锅怎么样？”
“我没钱了......天呐，我的委托，我第一次接取的委托......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好！绳匠也是，打工也是......我就连做女儿也是最次的那一档......”
少女扶着墙壁，发梢凝结的水珠开始变得沉重。耳机里难得的安静了一会。
是白芷的原因吗？阿葵记忆中的自己哪怕吹一轮凉风都会喷嚏不停，可现在不仅淋了雨，还运动到竭力，甚至还反了胃酸，却只感觉身体只是有点冷而已。
“但还是好累啊......”这么心想着，阿葵干脆任由身体跌倒在巷角的纸堆里。没有专门的屋檐遮挡，但层层叠叠的空调外机和管道还是替这里抹去了不少雨点。
把兜帽一带，蜷缩起来。阿葵假装自己已经死了，一动不动。
“喂。”白芷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不回家了吗？”
“什么家，那是别人的房子。”阿葵把脸埋得更深了一些，用报纸遮住身子：“这里才是我的家......”
“就像......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吗......你干嘛老作践自己？难道老板对你不够好吗？”
“就是因为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其实不配过现在的生活。我的大脑，我的肺，我的身份......我其实就该死在零号空洞里面，就像别人那样。”
“死一个没有价值的我，换取一个比我更有能力的人，不很好吗？”
白芷本想反驳些什么，但思来想去，只能蹦出几个字：“好像确实......”
“......**的，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
“你这不是还蛮有精神的嘛。”
“决定了，我要去求老板，把你这个废铁弄掉。”
“我真的有那么讨厌吗？”白芷哽咽了：“呜呜，为什么......明明人家只是按照既定程序那样思考，怎么一直被人嫌弃......”
阿葵轻叹口气，不再言语。耳机里回荡着细碎的哽咽声，雨点一般的抽泣声，结着怨气。
轰隆雷声响过，雨丝如帘，从灰扑扑的天空中斜斜地飘落，编织出一片朦胧的雨幕。
新艾利都的霓虹，它的繁华，一切美丽与骄傲都叫人惊叹，叹到难以呼吸。纷纷暮雨之下，依旧热闹的城市中，又有谁知道在这个城市有一个被雨水浸湿的角落，躲藏着两个灵魂呢？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少女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裹紧了身上的报纸，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冷。然而，这单薄的报纸又怎能抵挡住风雨的侵袭？雨水顺着纸箱的缝隙渗了进来，打湿了她的鞋子和裤脚。她的双脚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脚趾蜷缩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只流浪猫从纸箱堆里钻了出来。它的身上同样泛着水光，瑟瑟发抖，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少女。
少女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目光，微微抬起头，目光与流浪猫交汇。
阿葵伸手摸了摸猫猫的脑袋，义眼闪烁蓝光，白芷的声音忽然传来：
“这猫脸上的花纹好像**啊。”
“我真快受够你了。”
阿葵心里又燃了一丝火，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她一把甩开自己身上的报纸，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像猫那样甩了甩头发，然后给自己加油打气：“加油，你可以的！阿葵，你一定要活下去。”
“这才对嘛！”
“你***的给我闭嘴！”
骂完白芷后又放空思维躺了一会，阿葵舒心了不少。她吸了满腔凉气，将它们捂热，然后化作自己的信心。
“我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被施了肥一样！”阿葵张开双臂，仰头向天：“什么也不怕！”
“闭嘴！”察觉到白芷可能的说话，阿葵先行一步拔下耳机。她将其揣进兜里，然后快步向巷外面走去。
右眼里忽然跳出来个像素小人，举着“STOP”的牌子晃来晃去。阿葵只当作没看见，脚步也愈发轻盈，像是要踩着风起舞一般——
——“诶呀，这不是某个精力旺盛的小朋友嘛？”青衣撑着伞，眼睑半耷拉，有些慵懒又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终于舍得出来啦？”
阿葵心里一紧，刚想转身跑，就有正面撞上了朱鸢。被她扶住肩膀，眼睛又对上了朱鸢的朱红色瞳孔。
“坏孩子，再乱跑小心姐姐把你铐起来！”她掏出明晃晃的手铐在阿葵眼前晃了晃，然后叹了口气：“行了，下次别再乱跑了。”她有些不甘心，眼神复杂中带着一丝厌恶，又有一些不解：“跟着你的家长离开吧，以后别再跑到空洞里了。”
“我的......家长？”阿葵一抽鼻子。
朱鸢侧身让开。一只带着斗笠的墨绿色邦布，眨巴着它金色的眼睛挥了挥手：
“可叫我好找。还不快给两位治安官道歉？”
“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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