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派派蹲在躺在地上的阿葵面前,娇俏的脸遮住了阿葵眼中的天空:“你干什么了?”
“我越级降档了。”阿葵伸出手去捏派派的脸蛋:“抱歉,我就是个为了赢不择手段的坏女人。”
“诶呀,这个人的脸可不是给孩子玩的娃娃呀。”派派握住阿葵的手腕移开,然后抬头看向一旁——被莱特和凯撒拖回来的两辆碰碰车。
暮色中的这两坨东西,有点像被巨人踩碎的玩具箱。
阿葵的蓝色碰碰车侧翻在沙地上,柴油发动机的缸体被撞出狰狞的凹陷,涡轮增压器像被掰歪的金属喇叭,正发出断断续续的蜂鸣。
越级降档时强行咬合的齿轮组在变速箱外壳顶出裂痕,暗褐色的齿轮油顺着沙粒间的缝隙蜿蜒,在地面画出扭曲的机械纹路——那是她孤注一掷的降档操作在机械骨骼上刻下的伤痕。
“你刚才说你几岁了?”
“十四啊,怎么了。”
“呼......”派派揉着额头,站起来。她伸着懒腰打个哈欠,忽然垂眸,用猫一样的绿色瞳孔与阿葵对视:“少女啊,你弄坏了这个人的车,这个人很生气。所以——”
“——你得负责修。”
“才不呢......”阿葵呢喃着别过脸去:“不想夸我就走远点,我可不是什么乖孩子。”
“哎呦,那先不说这个。你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居然飙车能飙过柏妮思......嘿,有了!”派派眯眼一笑:“我记得凯撒说,你想要一个能加速到两百迈的轮椅是吧?”
阿葵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呃,现在反悔是不是太晚了?”
“没有那个可能啦!这两辆车嘛,我看是救不回来了。咱俩攒一攒,拣点零件,给你改个轮椅出来,怎么样?”
阿葵悄无声息。派派叉着腰,等了一会阿葵还不说话,于是又看向她,对上了那对异瞳。
“派派。”阿葵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找个斧子,把我这条腿砍断吧。我想通了,我要回家,我以后再也不来外环了。”
“诶呀~这么悲观吗?我不觉得一个为了赢而做出攻击性降档的孩子会这么脆弱哦。”
“不,我就是很脆弱。”阿葵撑住地面坐起来。那条腿已经被露西的三只小猪包扎过了,阿葵没什么医学常识,说不上来绑得算不算好。这种事一般都是白芷来告诉她的。
“白芷......”阿葵心里一暗,旋即轻咳一声,不想让派派看出来:“我想回家,我怕再住在这里就小命不保了。”
“诶呀,好啦好啦。呐,这是柏妮思那孩子昨天专门去城里面买的哦。”派派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彩色的小盒子,在阿葵眼前晃一晃:“你喜欢这个糖对吧?”
“我才不喜欢,你们别乱猜!”阿葵一把把糖果盒抢过来放在怀里。余光中,她忽然瞥到身旁躺着一根铁棍——镇上的孩子们中,只有考试到第一名才能拿的东西。她信手操过来,拄着它当拐杖站起来。
阿葵的指尖在糖果盒边缘无意识地摩挲,金属盒盖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派派的话像根细针扎在耳后——“你弄坏了这个人的车,这个人很生气”,尾音带着恶作剧的拖腔,混着远处碰碰车残骸传来的机油味,在暮色里凝成一团黏腻的雾。
“先说好哦,我不太会修发动机。”她踢了踢脚边的齿轮碎片,铁锈混着沙粒在地面蹦跳。蓝色碰碰车的涡轮增压器还在发出濒死般的蜂鸣,像极了白芷偶尔在耳机里发癫时的电流声。
想起那个总在耳边喋喋不休的 AI,阿葵喉咙发紧,突然发现右耳的耳机不知何时在碰撞中脱落,大概彻底丢了吧。
自己的义眼也彻底坏了。
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呢?想说什么呢?
“先看看我的车吧。”阿葵拄着拐,一步一步踉跄着过去。
驾驶座的防撞条像被拧弯的甘草糖,歪歪斜斜地挂在车门上;挡风玻璃早已碎成蛛网状,裂纹中心还嵌着半片柏妮思车身上的黄色漆皮。
最触目惊心的是引擎舱——本就因碰撞飞脱的引擎盖不知去向,露出内部如同被扯开胸腔的机械心脏:柴油喷油嘴还在滴答漏油,高压油管像被扯断的血管,在沙地上洇出深色的油渍。
“我看看吼”阿葵斜斜地倚靠在车身上,用铁棍扒拉发动机。她敲敲打打,说:“缸体有凹陷,但还没有破裂。有部位的密封可能出现了问题。”
“很专业嘛,小家伙。”派派递过来一个扳手:“家里是修车的吗?”
“不,只是以前在修车的地方打过工”阿葵开始拆解,然后用扳手小心地把凹陷处一点点敲回原状。接着,她检查了涡轮增压器。这个部件受损严重,叶片弯曲,内部的轴承也出现了松动。
派派从自己的零件库里翻找出一个类似的涡轮增压器,虽然不是全新的,但经过她的调试和改装,应该能满足发动机的需求。在派派的帮助下拆下损坏的涡轮增压器,换上新的,然后仔细调整各个部件的位置,确保其能正常运转。
处理完涡轮增压器,两个人又开始检查变速箱。
变速箱拆解时,齿轮组带着齿轮油的腥甜气味滚落在地——齿轮组因为越级降档操作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部分齿轮出现了磨损和变形,倒有点像是阿葵的某种战斗勋章。阿葵拜托派派帮自己一把,逐个检查齿轮的情况。
对于磨损较轻的齿轮,她坐在地上捧着,用砂纸进行打磨,去除表面的毛刺和损伤。她接过派派递来的细砂纸,在掌心卷成圆锥,顺着齿轮螺旋纹打磨,金属碎屑簌簌落在工作服上,像撒了把碎钻。
对于变形严重的齿轮,她则问派派要来了新的齿轮。在安装齿轮的过程中,她小心翼翼地调整齿轮之间的间隙,确保它们能够顺畅地咬合。
接下来便是一些油路系统的小问题。实际上对阿葵来说,眼前发动机这样的损伤算不得什么。她以前见过修过更破烂的车——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开车的时候撞的。跟现在眼前这个“小家伙”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呼,我的背。”阿葵擦一头汗,捶了捶自己擦拭零件而弯了许久的腰。她打个喷嚏,向派派道了声:“我去看看另一辆。待会要拆发动机的时候记得叫我哦。”
搞定蓝色的车后,阿葵又一瘸一拐来到柏妮思的黄色碰碰车旁。
这辆车的问题主要出在柏妮思的特调燃料上,燃料的腐蚀性对发动机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油箱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阿葵只能试着更换一个新的油箱——毕竟这车本身以后也要再修再用嘛。
油箱拆卸时,锈蚀的螺栓连带着整块金属板剥落,露出内部蜂窝状的蚀孔,像被酸液啃食的蜂巢。在安装油箱的过程中,她还特别注意了油箱的固定和密封,防止再次出现泄漏的情况。
发动机内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燃料的腐蚀导致一些部件表面出现了蚀孔和损坏,留下的蓝绿色斑痕像机械皮肤上的毒藓。。
阿葵先对发动机进行了全面的清洗,去除残留的腐蚀性液体。阿葵戴着防护面罩,焊枪的弧光在面罩上跳动,将蚀孔边缘熔成发亮的金属疤。
焊条与母材融合时腾起白烟,带着臭氧与铁锈的气息,她忽然想起过去背着老板去汽修店打工的时候——现在想来那个男人一直不让自己干粗活,还一直哄着自己一样教技术,不会是那个老女人安排的吧?
当最后一块补丁焊牢,她摘下手套,指尖划过平整的焊缝,金属余热透过老茧传来,像触碰一块愈合的伤疤。两辆战车在暮色里并排而卧,修复后的引擎盖不再严丝合缝,涡轮与油箱的替换部件带着明显的新旧色差。
“明天再拆发动机吧~”派派像猫那样伸个懒腰:“凯撒和露西应该安排得差不多啦!咱们明天再加把劲儿,加紧赶制你的轮椅。”
“那个可有大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