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阳光斜切进采矿站，在雷克斯的机械臂上镀了层金边。他正在向阿虎演示如何引爆地雷，手势熟练得像在摆弄玩具。
“小子。”雷克斯突然转身，扔来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拿着，里面是防风镜。待会车炸了说不定会有玻璃崩到你的眼睛里。”
话毕，他和阿虎一起笑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暮色渐浓，阿葵站在采矿站门口，看着雷克斯三人在公路上奔走，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他们的笑声混着风沙传来，像群不知疲倦的野狗，在即将到来的风暴前最后一次追逐落日。西维亚站在她身旁，尾巴尖无意识地扫过她的小腿。
“这个是你的吧？”西维亚摸出一块手绢，上面有着向日葵的图案：“一直没机会还给你。”
“多谢。”阿葵接过来。那块手绢保存得很好，干净，还带着波可娜身上的温度。她将手帕揣进兜里。
“他们信任你。”阿葵忽然说。
西维亚的尾巴摇了起来：“救你的时候，是我把凯撒他们引走了——更何况他们现在也没什么人能用。”
“你刚才说的话其实很多余啊。”西维亚摘下兜帽：“收割完这一茬货物后，他们本来也就打算通过空洞逃走的。”
“这样吗？”阿葵看着远方土黄色的天空，接着喃喃道：“他们信任你。”
“所以呢？”
“没什么。”阿葵把左轮插进腰带，防风镜的袋子勒得太阳穴发疼：“我只是觉得，野狗其实值得更好的结局。”
采矿站的铁皮屋顶在风中呻吟，远处的空洞光膜开始泛起涟漪。阿葵摸了摸口袋里的硬糖，糖纸发出细碎的响。
“不会有人伤亡的对吧？”阿葵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你们那边的人。”
“我不知道柏妮思那边是怎么安排的，所以我可保证不了什么。”
“西维亚。”
“嗯？”
“他们信任你，也信任我。”
“你不要以为我陪你站着，就愿意陪你发疯。想说什么就快说。”
巨大的灰色幕布逐步爬上了苍穹。远处高耸的山脉和翕动的空洞逐步遮住了半边太阳；光线昏暗之间，天穹暗淡之际，阳乌的光彩逐步降到了能直视的地步。
阿葵的眼中阴暗交杂。她掏出左轮，学着之前雷克斯教她的方法瞄准，对准太阳——真奇怪啊，明明自己现在瞎了一只眼，但阿葵就是觉得自己能百发百中。
“我不想把雷克斯他们交给你们。”阿葵抿嘴，吐息着“邦~”了一声，枪管口被她晃到天上。
“我不意外。”西维亚用一根小铁棍磨自己的指甲：“一把手枪就能收买你吗？你可真是个土包子啊。”
“......我看我是劝不过来他们三个了。”阿葵学着游戏里那样转枪，然后被这么大一块铁疙瘩砸到了右腿，疼得“嘶~”了起来。她揉着被砸的地方，然后把枪收回来。
阿葵站起来，试着活动活动自己的腿。虽然沟通不了，但她能明确感觉到白芷确实在尽可能快速修复自己的身体——自己这也算是有超能力了吗？阿葵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走吧，我看到阿力在打灯催我们了。”阿葵站起身，伸个懒腰。不远处的公路上，暮色降至而阴影滋生的地方，一盏手电忽闪着。阿葵便和西维亚一起赶了过去。
铁脊山的黄昏像块被揉烂的血橙，残光涂在雷克斯的机械臂上，齿轮缝隙里沾着的沙砾泛着紫芒。阿葵趴在玄武岩后，鼻尖蹭到岩缝里的防风草，苦涩气息混着柴油味涌进鼻腔。
三公里外的公路上，一辆涂着卡吕冬之子徽记的装甲卡车正摇摇晃晃驶来，驾驶室里没有灯光，挡风玻璃后映着个模糊的人影。
阿葵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这将是一场危险至极的行动，雷克斯三人的命运以及她自己的抉择都将在今晚见分晓。
“老雷，真的要这么做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她试图做最后的劝说。
雷克斯转头看了她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小子，没有回头路了。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拼一把。”说完，他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道路上。
“就一辆车？”阿虎蹲在左侧岩石后，霰弹枪在掌心磨出沙沙的响，“老雷，会不会有诈？”
雷克斯啐掉嘴角的草茎，机械臂捏着的引爆器被他捏得发颤：“管他，反正就算一辆车都够咱们几个吃一个月了。”他转头冲阿葵眨眼，缺牙的缝隙漏出风声：“小子，还记得我教你的吧？盯着驾驶室，看见有人跳车就开枪。”
阿葵的左轮沉甸甸地压在掌心，雷克斯教她的握枪姿势早已变形，汗水顺着防风镜边缘滴落，在沙地上砸出细小的坑。
车队越来越近，头车的探照灯扫过隘口，她看见雷克斯机械臂上的油污在强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刚才趴在地上埋地雷时蹭的。
卡车引擎声越来越近，像头喘着粗气的病兽。
第一颗地雷在头车碾过裂缝时爆炸。巨响掀飞半边路面，金属撕裂声混着柴油泄漏的滋滋声，头车歪斜着滑向天坑，却在即将坠落时稳稳停住——驾驶舱里的人影像是死了一样被甩成奇形怪状的形状。
雷克斯的瞳孔骤缩：“不对劲！”他的机械臂骤然收紧，齿轮摩擦声盖过阿葵的惊呼。
“是空车！”他一个箭步飞了出去，连带着阿虎和阿力一起一拥而上。踹开卡车上的伪装网，露出下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岩石——在暮色中像堆坟头。
阿虎骂骂咧咧地把霰弹枪托砸在卡车侧板上，铁锈簌簌掉落：“野火镇那出生给的是假情报，凯撒那娘们儿的东西越来越不好拿了！”
阿葵这时候才跟了上来。她双手握着左轮，眨巴着眼：“你们就这么冲出来？万一有人在暗处盯着这里怎么办！”
“怕甚，西维亚负责警戒。那妮子能力强的很——”
话音未落，山隘口传来引擎轰鸣。三辆改装过的摩托从两侧包抄，车头灯刺破暮色，照亮西维亚橘黄色的短发以及飘逸的马尾。
“雷克斯。”西维亚的枪口对准他眉心，尾音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颤音：“听着，我老板想要你活命，但我可无所谓你死活。乖乖放下武器，不然你脑袋开花。”
“呦！！葵葵！！！”柏妮思挥舞着手朝阿葵打招呼。她把车头一别，大灯直接对着阿葵照：“游乐场的摩天轮修好啦！明天一起去试试吧！”
阿力的扳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嘿，柏妮思。”阿葵深吸一口气，举起左轮对准西维亚——或者说波可娜：“西维亚，你这叛徒！”
一直默默在角落里的莱特扶了扶墨镜，只有那抹红围巾无声地宣告着他还在。
“葵葵？”柏妮思的眼睛睁得大大得，看起来不太聪明。
波可娜的绿瞳收缩，其内的瞳孔竖成一道线：“别做傻事。”
“这可不是什么傻事。”阿葵踱步走到雷克斯三人前面，将他们护至身后。然后腿一蹬，往后踹了一脚老雷：“愣着干什么，快走！”
雷克斯被阿葵这一脚踹醒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感动，还有一丝决然。“小子，你……”他刚开口，就被阿葵打断。
“别废话了，如果可以他们才不会伤害我呢。赶紧找机会跑啊！”阿葵大声说道，眼睛始终紧紧盯着西维亚和对面的卡吕冬之子。此时的她，心中虽然害怕，但为了保护雷克斯三人，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柏妮思刚开口，就被阿葵用左轮的枪口指了上来。柏妮思惊讶地捂住嘴，眼神看起来就像被伤到了一样。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混蛋！”阿葵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你和那边那个男的怎么搞我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讨厌你们！”她开始缓缓后退：“你们就留在这里！不许动！五分钟谁要是走一步，我要他好看！”
阿力趁着阿葵与几人对峙的时候溜走了。他们之前偷来的货车本就藏在不远处的地方，随着发动机的启动声，一对儿大灯出现在阿葵身后不远处。
阿葵决绝地瞪了一眼来围剿的三人，最后丢了句狠话：“我不知道你们还有几个人，还在哪里藏着——不许追上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