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绫。”阿葵踢了踢申绫的小腿。
“嗯？”申绫的回答像是某种生锈的扩音器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慵懒与漫不经心。
“你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盗洞客对吧？”
“嗯。不过比起盗洞，我更擅长偷时间——比如陪某个笨蛋一起数地砖。”申绫的面甲上带着“(｡◕‿◕｡)”的颜文字，一脸戏谑。
阿葵和申绫带着银手镯，对坐在拘留室的小房间里。
房间的整体色调呈暗色，窗户拉得很暗。空气没有光的加热而逐渐变得浑浊，浊气下沉，最终变成某种粘稠物似的叫人呼吸也不痛快。
除了白芷。小灯笼也不知道燃得什么燃料，光芒在昏沉的铁门内弥足珍贵。它仿佛也知道自己很重要似的，仍旧活泼地飘来飘去，看似幽幽鬼火。
经过治安局里的人考究过后，她们决定还是让申绫留着她的头盔吧。也得益于此，她才能顶着占据整张面部的大大的问号，面向阿葵。
“？”
阿葵看着问号的面具忍不住嗤笑一下，然后松口气说：“我把你举报了，我就能脱身了。”
“这么狠？”申绫脸色一变，变成了“(∂‿∂)？”。她交换了一下二郎腿的上下，然后变魔术一般将手腕交错一交，一扭，视觉上像是手腕直勾勾地穿过了手铐一般，就脱掉了这对镯子。
在阿葵和白芷惊诧的目光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昏沉的拘留室里，小灯笼吞咽口水的“咕嘟”声格外清晰——然后她俯下身子，轻点了一下阿葵的鼻尖：“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既然你这么狼心狗肺，我还不如抛下你自己逃跑呢。”
“别傻了，你把我丢在这里怎么和老太婆交代。”阿葵伸出手，手铐在白芷的幽幽光彩下闪着暖色的冷光：“快点，这玩意带得好难受呢。”
“快点什么？”
“给我弄开啊。”
“为什么？”申绫耸了耸肩，坐了回去。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勾着手铐的内圈甩着玩：“就像你说的，我把你这个绳匠举报了也是大功一件哦。想想看，我其实也烦透了捡垃圾的工作了，也许可以就这样离开雅努斯区，离开璃珑，我的同事，还有——”
“——你。”申绫将手铐往天上一甩，然后伸出两个手腕去接。“咔哒”一声又为自己带了回去：“可惜我可不像你那么绝情。”
“安心吧，要是以前我可得自己想办法跟条子周旋，可现在跟着你可就不一样了。”
“我？”阿葵眼睛一睁，呆呆地指着自己。
“不，你应该问‘我们？’”灯笼不满地飘到两人面前。
“你有屁用。”阿葵把走到自己脸前的灯笼推开，面对申绫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最后还不是乖乖带上手铐了。”
申绫扑哧一笑——虽说阿葵很确定她已经没有能做出这种活动的器官了——然后她翘回二郎腿：“怎么，小公主，你想袭警吗？”
“反正是你袭警。”阿葵不满。
申绫轻蔑地“切”一声，道：“你就这么想卖队友吗？还是说不喜欢我呢？”
“我我我我，我喜欢你！”白芷飘到申绫面前，染着情动的樱花色火焰漂泊：“我爱你！”
“你有屁用。”申绫给灯笼一个脑瓜蹦弹走：“你上哪找的，这么不着调的AI。”
“医院里面捡来的。”阿葵耸耸肩：“当初她也对我这么黏糊糊的，我还以为真喜欢我呢。后来才发现只是条颜狗罢了。”
“诶，你骂谁颜狗！”白芷爆燃出血红色的火：“喜欢美丽的东西是人类的天性好吧！”
“你是人吗？”
“人工智能也是人！”
“行了行了别吵了。”申绫换回了正常坐姿，躬身，把肘关节支在膝盖上：“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你——唔，没计划吗？”阿葵还在和不断顶着自己脸蛋的灯笼较劲，伸掌按住灯笼脑袋往外推。
就在这时，拘留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凌然的正气从门口充盈而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拘留室的凳子过低，阿葵只能仰面看着，因为明暗对比而微眯着眼，影影约约看到一尊高大的女人。
“你。”朱鸢自上而下，神情严肃而敏捷。她指着阿葵：“跟我出来吧。”
“我们？”阿葵戴着眼睛，指着自己。
“不，你应该说我。”白芷飘到阿葵身后：“警官，我要检举，我要立功！”
朱鸢的警徽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是悬在阿葵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喂，警官。”申绫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她朝朱鸢挥了挥手，顶着一张“(͡°͜ʖ͡-)”的脸，用略有些讨厌的语调问：“你真的要审未成年人吗？把我这个监护人置于何地啊。”
朱鸢的脸在阿葵看来是冷青色的，绷着生气而又隐忍的表情。她呵斥一声：“不许乱动！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接着朱鸢半跪下来，从屁股后面摸出一串钥匙，替阿葵解开手铐。她摸摸阿葵的头，声音听起来近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小朋友，你可以和妈妈回家了哦。”
“妈妈？回家？”阿葵，以及凑过来的白芷异口同声道：“我们？”
“不是，那我上次从治安局逃跑，现在又和通缉犯在一起，怎么看都很可疑吧？你真要放我走？”阿葵满心狐疑，挑起眉毛，怀疑这是某种治安局的诡计。
“诶！”灯笼砸了一下阿葵的后脑勺：“叫你走你就走，费什么话啊！”然后又燃起了白粉色的火苗，凑到朱鸢面前：“警官姐姐！我们家阿葵可乖了，五星级好市民！嘿嘿，不信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方便你来我们家监督呀~”
朱鸢没有理会白芷的近乎，只是静静地看着阿葵。
“哦，哦.......”阿葵回头看了一眼申绫，与她的眼睛可能存在的地方进行了想象中的眼神交流之后，耷拉着脑袋乖乖离开了。
回到光存在的治安局走廊，门外并没有阿葵想象中来迎接自己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还会有谁来接自己，更不必说自己的人际关系里难道还有“妈妈”这种角色吗？
是老板吗？
然而想象中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熟悉的青发双马尾提着一杯茶奶倚靠着墙在等候。见到阿葵出来，她将胳膊一提，把茶奶送到阿葵面前：“红豆热奶茶加糖，喝吧。”
“谢谢。”阿葵很自然地将茶奶接过来，还不忘埋怨几句，就像真的老友那样：“真是的，最近在戒糖呢。因为你又破戒了。”
“不喝还我。”
“喝喝喝。”阿葵连忙拔出吸管插进去，大口嗦着里面的红豆：“什么时候枪毙我？”
“啊？”在一旁哼着歌自娱自乐的白芷一下慌了，那火焰闪烁得更加剧烈：“诶不是，怎么审都不审一下就枪毙啊？你们治安局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诶，他**的。”灯笼上来就要撞阿葵手上的茶奶：“别喝了！断头奶还喝？”
青衣散漫地靠在墙上，不紧不慢地看着两人胡闹。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惯有的似笑非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严肃：“小朋友，其实我找你有别的事情。”
“不枪毙？”
“不枪毙。”
“砍头也不行！”
“不是要杀你。”青衣轻叹一口气：“治安局接到报告，又有新的空洞灾害发生了。虽说可以从别的地方增调人手，不过嘛既然有现有的绳匠用，何乐而不为呢？”
阿葵心里咯噔一声。
“所以你知道我是绳匠？......哦对哦，我记得你说过......”
“好啦好啦，小朋友。我不仅知晓你是绳匠哦，可不要小看治安局的情报啊。我保证你这次立功的话，不仅能无罪释放，还能拉你那位朋友一把哦！”
“我......”阿葵犹豫着。她本能地想去，不仅是为了能拉申绫出来，主要是听到自己能无罪释放。她刚要开口却被灯笼打断：“向日葵，你别犯傻！这几次下洞都没好事，我可不想你真的丢了命！”
“而且你身体里的那个......我不能保证再下洞会有什么意外。”白芷声音里满是焦急，小灯笼的火焰也随情绪剧烈跳动。
阿葵咬了咬嘴唇，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可以去，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但说无妨。”青衣连忙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我要申绫和我一起去。”阿葵盯着轻易，坚定道：“她不在我不放心。”
青衣听到这个条件，脸色微变：“申绫是通缉犯，让她参与行动，不合规矩。”她面露难色。
“那你枪毙我吧。”
“诶呀诶呀，你这孩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一切都可以谈嘛~”青衣小脸一歪，那眼神叫阿葵只感觉自己什么秘密都被她看穿了：“行吧，我答应你哦。”
“不过你可以不要想着在空洞里逃跑，我这人心善，不喜欢射击逃跑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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