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工厂的大门，迎接他们的就是安检机器。
传送带早已经停止运转，传送带上还挂着一件洗到褪色的工服，领口处绣着模糊的“张”字。一旁的小桌子上瘫着本敞开的登记表，纸页间夹着半张泛黄的工牌，照片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向镜头。几根圆珠笔了无生气地躺在桌子边缘，地上还摔了一根，笔帽滚进传送带缝隙里，发出幽微的回响。
虽说从外面看，工厂已经被以太侵蚀成了个破房子，踢一脚就会有一堆以骸出来把你揍一顿，但真的进来之后观察，才发现整体状况还算完好嘛！
相继越过安检处的围栏后，阿葵一行人终于正式进入了工厂内部。老实说，这里比阿葵想象中要小一些，或许是因为多层结构压缩了横向空间，显得没有外部看来那么恢弘。
所以觉得没有在外面看来那么辉煌也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你们谁带喇叭了？“申绫忽然发问，在空荡荡的工厂内部空谷传响，叫灯笼忽然应激弹飞起来了。
“诶！”白芷声音颤巍巍的，火焰都抖得变了形：“你他——咳咳，呃，你干嘛啊！”
“咱们不是来救人的吗？干嘛不用喇叭叫一叫？”申绫挑眉，指尖转着从阿葵那里顺来的左轮“老雷”，枪身反光在结晶表面晃出细碎光斑。
“不行。”朱鸢斩钉截铁：“过大的声音也许会激怒以骸，万一伤到了受困人员怎么办？”
“切，所以当条子就是麻烦啊。”申绫一脚踹开地上躺着的椅子。不远处的出货口停着一辆叉车，地上散落着一堆一堆的电路板，随着众人走动发出一阵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申绫随手捡起一顶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安全帽，一把扣在阿葵头上。
“诶？”
“安全规定哈。”申绫勾起指节敲了敲帽子。
“哦。”阿葵闷声答应，帽檐压得过低，挡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抿紧的嘴唇。
这座厂子应该是一座电子元件回收厂。一层主要是三条锈迹斑斑的传送带，呈现“川”字排列。左侧传送带堆满CRT显像管，青衣随手拿起一个，举在眼前看。
玻璃瓶内凝结着紫蓝色的以太结晶，像是星空被凝结一样。如果不考虑这是某种灾害的产物，象征着危险与死亡的话，真的还蛮漂亮的。
也许运一些给那个老女人，她有渠道把这些垃圾当成工艺品卖掉？
天花板悬挂的吊灯半数豆粕碎掉了，灯管内凝结着蓝绿色荧光物质。未破碎的灯泡忽明忽暗，似乎有对自己的明亮患得患失。墙壁贴着褪色的安全标语，象是什么“小心高压”，“禁止烟火”什么的。
说起来，最应该贴的应该是“注意空洞灾害”之类的吧？
“那么，大警官。”申绫转头问朱鸢：“我们有什么计划吗？”
朱鸢用枪托敲了敲传送带边缘的结晶，“阿葵，你和白芷能定位受困人员吗？”
“试试看。”阿葵闭上眼睛，强行启动了义眼。其中浮现出白芷构建的简易地图——那些跳动的光点中，是否有代表人类的热源？可惜义眼损坏得有些严重，尽管纳米机器人修复过，却也只是堪堪能用而已，甚至还带着浓厚的雪花。
她现在只能依赖灯笼的光影变化。白芷的火焰转为明黄色，朝着左侧传送带尽头摇曳。
“那边有异常。”阿葵睁眼：“不是以骸，是......某种能量反应？”
申绫忽然抬手按住阿葵肩膀，示意她噤声。前方货架间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金属摩擦的吱呀声。四人贴着货架缓缓移动，只见阴影中蜷缩着个穿工装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中握着扳手，正在敲击某台老式收音机。
“哥们？”阿葵压低声音，灯笼缓缓靠近。男人的工装后背洇着深色污渍，头发油腻打结，却没有传来任何腐臭气息——这在空洞中反而异常。
申绫推开青衣拦着她的长棍，来到男人身边，忽然在他耳边开了一枪。
那男人被吓得直接蹦了起来，汗毛直立，大喊一声，哀转久绝。
“你你你......诶我去！”男人吓了一身冷汗，看到两位治安官后颤得更厉害了：“我我我......”
“来偷东西的吧。”青衣慢悠悠地说着：“这里可是空洞，还有此等闲情雅致。”
“不，不是，我......”
“行了，你的事待会再追究。”朱鸢上前把男人扶了起来：“请问你还有看到其他人吗？”
男人的工装口袋里掉出半块压缩饼干，摔在结晶化的地面上碎成齑粉。他哆哆嗦嗦地指向二楼，喉结滚动着：“有、有个女人......在控制室......”
“嘘——”申绫的头盔闪过“(；¬＿¬)”的颜文字，然后用枪管挑起男人后颈的衣领，“先交代，你带了几个人进来？”
男人浑身发抖：“诶？......我是来......来捡点废铁......”
“嘘嘘——”申绫的头盔闪过“(・̀ω・́)✧”的颜文字，轻轻拍了拍男人肩膀：“我们是治安局的，会带你出去。”她刻意放软的电子音混着机械嗡鸣，听起来像老式机器人在哄小孩。
“你刚才说控制室的女人？”朱鸢问着那人。他指尖发颤地指向二楼，喉结在油渍斑斑的领口下滚动：“控制室......有个女人，她腿卡在机器下面了......”
“叫什么名字？”
“林、林夏......”男人吞咽着唾沫，“我们是同事，今天来盘点库存......地板突然结晶化，她被货架砸伤了......”
申绫的头盔闪过“(¬◉◥◉)”的颜文字，抬脚踹了踹男人的屁股：“带路。”
阿葵跟在队伍最后，安全帽歪歪斜斜地挂在头上，帽檐挡住了左眼仅存的视野。她盯着申绫手中的“老雷”左轮，枪身反光在紫晶间跳跃，像极了雷克斯最后那滴结晶的血。
“别走神。”青衣的长棍轻轻敲了敲她的头盔：“盯着地图。”
工厂的楼梯间充斥着机油与铁锈的混合气味，扶手处的结晶如珊瑚般蔓延，每一步都可能踩碎中空的晶柱，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男人走在最前，手电筒光束颤抖着扫过墙面，照见剥落的安全标语：“安全生产，警钟长鸣”，“警钟”二字已被结晶啃食殆尽。
二楼控制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申绫用枪管顶开门，齿轮转动声中，一股腐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纸张霉变与电子元件烧焦的混合味道。
控制室内的景象叫人窒息。巨大的仪表盘上布满裂痕，显示屏早已碎裂，操作台积着厚灰，却摆着半杯没喝完的咖啡，杯壁结着紫晶状的残渣。转椅上蜷缩着一个女人，工装外套披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带血的衬衫。她的右手紧握着对讲机，左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绷带，听见动静后缓缓抬头，眼神中满是警惕。
“别、别过来！”她抓起桌上的扳手，却因用力过猛而咳嗽起来，鲜血溅在操作台上，“我、我有武器......”
朱鸢立刻放下枪，举起双手示意无害：“我们是治安局的，来救你出去。”
林夏的扳手“当啷”落地，铁锈混着血珠溅在操作台裂缝里。阿葵蹲下身递急救包，灯笼的光映出林夏工装袖口的旧疤——月牙形的切口，边缘结着淡紫晶痂。
“您怎么受伤的？”阿葵轻声问。
“搬货架时滑了脚......”林夏咬着牙任由朱鸢包扎，目光飘向窗外，“这空洞的结晶长得太快了，昨天还只有地板缝里有......”
天花板突然发出“吱呀”声。所有人抬头的瞬间，一块水泥板轰然坠落，露出上方管道里倒挂着的圆盘状物体——直径半米，底部旋转刷沾着晶化碎屑，正缓缓转动。
它来了。
那东西像块生锈的披萨盘，传感器红点突然亮起，吸尘器管道张开，喷出细密的蓝雾。阿葵肩胛骨带着的机械臂本能地给了她一拳，将阿葵倒向一旁。蓝雾擦着她发梢掠过，墙面瞬间长出细密的晶刺。
朱鸢举枪瞄准，却在看清那东西时愣住——外壳印着“扫地机器人”标识，喷涂剥落处露出里面的以太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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