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阿葵用手指按耐不住地敲着栏杆，兴致勃勃地说着：“你不是说你认识治安局的朋友么？说起来，我也有！”
“是吗？”十八背靠在栏杆上，两个手腕搭在上面，微微侧头看了阿葵一眼：“和姐姐说说看啊~”
阿葵遥望着河面波光粼粼，看三两水鸟栖息。船只划过水面，留下一道道波浪的伤痕，再由水填补，等待下一道涟漪。光落到水里叫这样一搅拌，融化成了金，随着浪花翻腾。
听着后背熙熙攘攘的声音，阿葵清了清嗓子，说道：
“是这样的，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朋友。感觉年纪很小——”
“感~觉~？”十八“噗呲”一声打开刚买的汽水喝了一口：“说不定是装嫩呢？”
“那也没关系，反正只是在网上聊聊。”阿葵砸吧一下嘴，似乎是在回忆：“他总是问我为什么今天卖糖的又没来。我就跟他说卖糖的死了。”
“噗——”十八舔了舔嘴角的汽水，笑了一声：“你真这么回答的？”
“是啊。不过他总是会问我怎么今天又死了。诶，我们俩还专门研究了一下！”阿葵兴致盎然地凑近了些声音也因为兴奋而翘了起来：“跟你说，下午一点起床，吃一顿饭就饱了，不饿能玩到凌晨三四点！”阿葵舔了舔嘴唇：“那早上七点起来吃三顿饭的纯纯败家子。”
“那确实。”十八点点头：“胆囊炎说：‘哥，太有生活了，就得这么干！’”
“你还教训上我了？我看你作息也好不到哪去。”
“怎么说？”
“我可不觉得一个化妆打扮，还能去治安局勾搭小孩的人有什么良好作息。”
“诶呀~你把我的心都伤透了~！”十八做作地把手贴在心口，做作地皱起眉头。
“行了行了。总之，那倒霉孩子有一天和我聊，他觉得他爸爸是盗洞客！”
十八似乎是被挑起了兴趣，翻个身，侧靠在栏杆上，隔着墨镜看着眉飞色舞的阿葵道：“我要是他爸爸我该有多伤心啊。”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跟他说那你就举报你爸爸呗，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真举报了！最搞的是，他爸还真是盗洞客！”
没等十八作出什么反应，阿葵便自己捧腹大笑起来。那笑声高昂，带着年轻女孩子特有的尖锐，引得近一些的路人纷纷侧目，又循着自己的步伐远去。阿葵肩头耷拉着的灯笼也随着她肺腔的颤动而摇晃不定，在太阳下闪出锋利的高光。
“哈哈......咳咳，抱歉，毁了这个笑话。”阿葵擦擦眼角的眼泪：“我，我只是一想到，他后来和我说，他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治安官，我就想笑......哈哈......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当时夸了他一下，我说‘你可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呀~’，他说‘是啦是啦我长大最想当治安官啦！’”
“哈哈。”十八也干涩地笑两声：“那估计不太可能了。行吧，我知道笑点在哪了。”
“是吧是吧？呼......”阿葵哈完最后几下，感觉自己又有点像是在尴尬的陪笑，于是略有些尴尬地闭了嗓子。微小的风打扫过两人之间的沉默后，阿葵清了清嗓子，道：“你没对上我的电波，不然真的很好笑的。”
“啊，哦。哈哈，很好笑哦~”十八勾起嘴角，真切的笑了几声，但阿葵心里总觉得这是在敷衍自己。
说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有几岁呢？阿葵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来。就像白芷先前讲的，这女人确实很漂亮——很漂亮，哪怕阿葵遨游网络这么些年，见过的所有哪怕是P图地女人中都能排得上号。红色的头发，浓妆；该胖的胖，该瘦的瘦，称得上是丰满的身材，在贴身的衣着下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却又带着一种结实感。
还有那跟尾巴，是做过改造吗？尾尖有着尖锐的金属。是鼠希人所喜欢的某种装饰吗？
这样的女人，在社会上干什么阻力都先天性地会变少吧？可恶啊，这个颜控的世界。不过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她能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就来找自己搭讪了！
“诶，我说。”阿葵接过十八递过来的汽水，打开喝了一口：“你不是带我出来找乐子的吗？”
“嗯哼，怎么了？”十八扶了扶墨镜：“终于控制不住，想让姐姐带你进黑网吧了？”
“诶！我才不会进那种地方好吧！”阿葵连忙摆了摆手：“黑网吧那都是什么地方啊！一股烟味，键盘都包浆了！要我带那里的耳机？还不如杀了我。”
“说起来，你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啊。”阿葵眯着眼伸脖子，假模假样的表演着深沉：“那种违法犯罪的地方，比如......”
“比如？”十八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小孩。
“比如赌场！是吧？”阿葵仿佛说出了什么宝贵的秘密，得意地把脖子缩回去，微微仰头。
十八这次是真感觉有些好笑了，给阿葵地脑门弹了个脑瓜崩：“我哪里像坏人了？”
“不像吗？我倒是觉得你挺像大哥的女人的。”
“得了吧，配得上我的大哥可还没出生呢。”女人似乎心情还不错，可能是被阿葵逗开心了吧：“不过你真想去赌场？”
“......我没钱啊。”
“我有钱啊~”十八捏了捏阿葵的脸蛋：“怎么样，走不走？还是说你想继续在这里吹风？诶呀诶呀，这是要把栏杆拍遍吗？”
阿葵沉思了一会，耳机不住地闪烁着。等十八摇晃着汽水瓶，手腕的晃动幅度略有些不耐烦时，她才嘟囔着：“算了吧，那种地方不是我这么小的孩子该去的。”
“就是趁你小，才带你去见见世面。”眼前的鼠希人摇着尾巴：“不然等你长大点，能一个人去了，谁知道你能捅出什么篓子？”
阿葵被十八捏着脸，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哎哟！你是牛吗？手劲这么大！”
十八笑得肩膀一抖，墨镜压得更低了些：“怎么，不敢去啦？小鬼头，刚才不是口气挺大的吗？”
“我……我没说我怕啊！”阿葵鼓着腮帮子，眼神却不安分地往广场另一头瞟。那边治安局的大楼正好亮着灯，像个冰冷的巨人立在夜里，严肃得连风都绕着走。她暗暗嘀咕：赌场要是开在那旁边，还没进门就全给人一锅端了吧。
可十八领她走的方向，果然不是治安局。她带着阿葵穿过光映广场边缘的一条小巷，巷子一开始还有人影，卖小吃的、抱孩子的，都是寻常百姓模样。可越往里走，路就越窄，灯也越暗。两侧的墙皮成片脱落，像掉鳞的鱼。垃圾桶翻倒在路边，散发出股子酸臭，阿葵用袖子捂了捂鼻子，差点没呛出眼泪。
“你确定赌场在这？”她忍不住问。
“怎么，你觉得赌场该开在大街正中间挂个彩旗啊？”十八的语气像在笑，“偏一点，才显得地下。”
“地下？”阿葵狐疑，“那要不要挖个坑把门埋了？”
十八回头看她一眼：“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阿葵嘟囔：“那我还以为你会带我走到什么旋转楼梯，啪一下拉个暗门。”
“别想太多。”十八笑得像是知道她脑子里在演电影，“等会你见了就知道了。”
她们一路往下走，果然地势越来越低。阿葵踩在湿滑的石板上，鞋底打滑，好几次差点摔屁股墩。十八倒是走得稳当，一步三摇，完全没回头。阿葵心里恨恨的：这女人八成就是故意走快点，想看我出丑。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眼前亮起一块摇摇欲坠的霓虹牌子，“幸运之门”四个字东一个缺口西一个黑点，闪闪烁烁的，好像随时要短路。
阿葵盯着看了两眼，小声嘀咕：“这名字也太土了吧？还幸运呢，八成进去是倒霉。”
十八偏头笑，红唇一勾：“土不土，你进去再说。”
门口蹲着俩大汉，一个剃光头，脖子上挂条金链子，链子粗得跟自行车锁似的；另一个叼着牙签，眼睛眯成一条缝，见人就懒洋洋地斜过来瞟一眼。
阿葵脚步一顿，下意识往后缩半步。十八却径直走上前，和金链子咧嘴一笑：“老规矩。”
“嗯。”金链子点点头，抬手敲了敲门。
阿葵看见门板抖了两下，里面传来“咔哒”声，像是开锁。下一秒，厚重的铁门缓缓拉开，一股子混杂着烟草、酒精、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阿葵皱着鼻子，却又忍不住往里瞄。
一进去，她差点被眼前的场景晃花了眼。
大厅比她想象的要大多了，顶上吊着一排昏黄的吊灯，灯罩蒙着一层灰，光线打下来，亮得不均匀，反而显得昏沉。几十张赌桌散落在各个角落，骰子“叮铃咣当”滚动的声音、筹码碰撞的清脆声、人群的笑骂声混成一团，像一锅乱炖。
阿葵目瞪口呆。
她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多筹码，红的、蓝的、绿的，堆得像小山。有人一手推过去，哗啦啦一片，就像撒豆子。
“哇……”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钱还能堆成山啊。”
十八听见，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她肩膀：“小鬼，你见识太少了。”
阿葵嘴硬：“我才不是见识少，我就是……就是第一次看见实物嘛。平时电视里播的都糊成一片，这回是真能数清楚的。”
她边说边踮起脚往桌子边凑，看见一群人正围着赌骰子，喊声震天：“大！大！再来一个大！”
结果骰盅一开，三个点子摊开，全小。场面瞬间静了两秒，紧接着爆出一阵骂声：“靠！又是小！”
阿葵被吓得一哆嗦，差点以为有人要打起来。可那群人骂完，又哗啦啦地扔了一堆筹码上去，继续摇骰子，好像刚才的怒气全都化在筹码里了。
“这就是赌场。”十八凑在她耳边笑，“人心啊，一半火焰一半冰。”
阿葵呆呆点头，心里却冒出个奇怪的比喻：这些人就像被线拴着的木偶，明知道扔下去的筹码可能打水漂，还一个劲伸手。她觉得有点傻，可转头又看见一把筹码堆在桌边，心里痒得厉害。
“那个……咱们要不要也玩一局？”她小心翼翼问。
十八挑眉：“你玩得懂？”
“玩不懂也能试啊。”阿葵撇嘴，“反正你带着我，输了算你的。”
十八差点没被呛笑出来：“行啊，你还挺会算账。”
两人正说着，旁边有人猛地站起身，椅子“吱呀”一声倒在地上。阿葵吓得一激灵，还以为要打架。结果那人喊了一嗓子：“赢了！哈哈哈——老子终于赢了！”
一桌子人哄然大笑，有人骂他走运，有人伸手去摸他肩膀，显然也是玩得熟的。阿葵紧张半天，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十八瞧她的表情，乐得直摇头：“你要是一直这么紧张，还没赌就先输个干净。”
“我才没紧张呢！”阿葵硬声硬气地反驳，耳朵却红了。
她们绕着大厅走了一圈，看见除了骰子，还有扑克牌、转盘、甚至角落里有人在比划小刀，像是某种奇怪的赌博。阿葵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都快黏在桌子上。
“这里……是不是啥都能赌啊？”
十八含笑点头：“嗯。钱，筹码，命，什么都行。”
阿葵“咕咚”咽了口口水，心里有点发毛。可她很快又被另一桌吸引，那桌上有人推着一堆筹码往中间一压，动作潇洒得像戏剧里的主角。阿葵瞪大眼睛，忍不住小声感叹：“好酷啊……”
十八低声笑：“小心点，看太久，人家以为你想下场。”
阿葵缩了缩脖子，乖乖跟在她身边走。
她忽然觉得，赌场就像个大怪物，灯光是眼睛，赌桌是牙齿，笑骂声是呼吸。所有人自愿跳进来，被咬得血淋淋，还在哈哈大笑。她心里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像是被这怪物盯上了一样。
“呼，行了！”阿葵深吸一口气，步伐忍不住欢快起来：“来都来了，那就先玩两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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