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纱漫过宫墙时,花颖月捏着鲛绡帕的指尖泛起青白。
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空响,苏楠离去时那抹摇曳的月白裙裾,搅得她心湖翻涌暗潮。
四皇子竟放着苏楠全身而退,是厌弃了苏忆的旧情,还是被苏楠勾去了魂魄?若真是后者,倒是意外之喜——两虎相争,她正可借机将筹码押向胜算更大的一方。
忽听得檐下青石板传来细碎脚步声,小斯压低声音。
“太子殿下来了。”
花颖月指尖微颤,转瞬将帕子掖进袖中,莲步轻移时已换上柔婉浅笑。
朱漆雕花门推开,墨以恒玄色衣袍裹挟着龙涎香漫进来,烛光将他眼底算计镀上温柔光晕。
“夫君怎么有空来了?”
“月儿,我这不一日没见到你,就坐立难安吗?”
他伸手虚扶,语调缱绻得能滴出蜜。
花颖月垂眸敛去眼底讥讽,声线软糯如春日新燕。
“夫君不在,妾身连茶饭都少了滋味。”
话锋忽转,眼波流转间暗藏试探,
“只是夜色已深,殿下此来,莫不是有要事吩咐?”
“孤自然是想你。”
墨以恒指尖划过她鬓边碎发,笑意不达眼底,
“不过也想查查莫儿的功课。”
莫儿,即花莫——花颖月的长兄遗孤。
当年她长兄和长嫂战死沙场,在那如狼窝般的家中,花颖月将他带回,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养着。
花颖月心中腹诽,墨以恒何时关心过花莫。那年的变故,不就是他们一手造成!若不是那场变故,她的兄长……她那温柔的嫂嫂……何故战死!她那可爱的侄子,怎么会变成孤儿!
她……必须坚强起来!
当年兄长夫妇血染沙场的惨状在她眼前闪过——分明是这枕边人忌惮兄长军功,设计将其推上必死的战局!为了护住襁褓中的花莫,她忍辱负重多年,连名义上的母子关系都是精心谋划的棋子。
既然……他们看不上她和小侄子,她就要让自己和小侄子坐上那最高的位子!而他们……只能在泥潭里仰望他们!
“莫儿,快来见过父皇。”
她扬声唤道。
屏风后转出个粉雕玉琢的孩童,玄色锦袍绣着金线云纹,行礼时脊背挺得笔直。
花莫虽年仅六岁,却早将姑姑的话刻进骨子里:除了姑姑,所有人都是要小心应对的敌人。
“父皇!母后!”
童声清亮,抬头时眼睛却如寒星般冷静。
墨以恒伸手将孩子拉到身前,指腹摩挲着他的发顶。
“莫儿都长这么高了,该有四五岁了吧?"
花颖月掩唇轻笑,眼中却泛起冷意。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莫儿今年已满六岁。”
她话音未落,墨以恒已掏出本《千字文》。
“来,父皇考考你的功课。”
花莫接过书册,朗朗童声在殿内回荡。
花颖月倚着鎏金蟠龙柱,看烛光在两人身上投下重重叠叠的影子。
表面上父慈子孝的戏码下,她默默握紧了袖中藏着的短刃——终有一日,她要让这些人,为当年的罪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