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浮云片片。
又是一年好光景。
霜华剑会如期举行,锣鼓震天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春风卷着桃瓣掠过演武场青砖地面时,萧景逸正倚在朱漆廊柱上打哈欠。
他今日特意挑了件月白色窄袖锦袍,腰间悬着把装饰多于实用的鎏金长剑,活脱脱是个来凑热闹的富贵闲人。
重生之后他的心态转变了不少,不再如前世那般大出风头,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那亲爱的父皇都偏袒那个草包皇兄萧凛峥。
他心说那我就不争了让给你行了呗。
应该就不会闹到前世的发生兵变然后二兄弟彻底撕破脸皮反目成仇,然后………云妃娘娘在战乱中惨死。
是谁害的?可怕就可怕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看清谁利剑出鞘。
他们杀红了眼谁都不清楚他们的母亲何时悄悄来到,想要劝劝他们不要成仇要好好治国。
萧景逸至今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二殿下,您再不过去,陛下该差人来寻了。"陆颂淮捧着剑匣匆匆敢来,声音里压着十二分着急。
萧景逸眯眼望向场中正在行礼的宫廷人士,余光扫过西侧看台。
是的,他那位好皇兄萧凛峥正在给丞相家的小姐李明媚递绢帕,桃花眼里漾着的温柔能溺死一池锦鲤。
啧啧,好一个风流倜傥。
而更高处的龙纹华盖下,皇帝抚须大笑的模样,与记忆中前世给他赐下毒酒时竟有七分相似。
"急什么。"他随手折了枝垂丝海棠别在衣襟上,"好戏还没开场呢。"
话音未落,场中忽起一声清越剑鸣。
青城派大弟子江怀瑾挽着九朵剑花跃上擂台,雪亮剑锋直指皇室坐席:"久闻二皇子殿下剑术超群,可敢与在下切磋一二?"
满场哗然中,萧景逸瞥见萧凛峥唇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行吧,这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剑法还在你之下不成?
他前世素来好强,是十六州第一剑客,有名的少年才子,若不是父皇不许他科举,怕是要再来一个翩翩状元郎的名头!
只可惜,所谓一切的强势也都毁在了萧凛峥手里。
不过都是旧事啦,
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正要开口,忽觉后颈一凉。
转头正撞进一双凝着江南烟雨的凤目——姜绪衍不知何时已立在廊柱阴影处,朱砂痣在晨光中艳得惊心动魄。
他正与太傅乔邈之下棋。
端的是一副波澜不惊。
"怕了?"国师大人指尖转着枚黑玉棋子,声音比檐下冰棱还冷三分。
萧景逸呼吸一滞。
冷笑着想起前世这人在御书房呈上所谓"谋逆证据",可此刻那白玉似的指节上分明还留着昨夜为他改书卷时的磨痕。
他小心翼翼的想啊会不会重来一世,皇叔就不厌他啦,他好好读书习武,父皇会不会就不弃他了?
他忽然笑得灿烂:"皇叔要给我压阵么?"
姜绪衍皱眉甩袖,棋子"啪"地落在棋局上,引得与他对棋的乔太傅含笑侧目几许,
:"狂妄。"
场中鼓声骤起。萧景逸纵身掠上擂台时,听见陆颂淮在后头急慌慌地喊:"殿下三思啊!"
他却朝陆颂淮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问题又缓缓抽出了那把华而不实的佩剑,剑穗上金铃铛叮当作响。
对面剑客脸色顿时变得精彩。
"请。"萧景逸挽了个漏洞百出的起手式,其实在他接到比武邀请的时候便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妈的谁要风风光光出尽风头然后被人害的狼狈不堪?
他现在只想平淡度过当下。
于是余光锁死了西北角那个不断靠近的灰衣人。前世今日,正是这人用淬毒暗器废了他右手经脉。
导致他永远拿不起剑。
三十招过后,青城派弟子额头见汗。
萧景逸的剑法看着杂乱无章,却每次都能在紧要关头诡异地避开杀招。
正当他佯装脚下滑步卖个破绽,看台上突然传来萧凛峥的轻笑:"二弟这般怜香惜玉,莫不是看上人家师妹了?"
萧璟逸额头青筋暴起,狠狠瞪他一眼。
皇帝果然龙颜大悦。
萧景逸借转身之机目光扫过御座,
他那位偏心的父皇正拍着萧凛峥肩膀大笑,陆颂淮却反常的不见踪影? 而姜绪衍...姜绪衍竟在看他。
电光石火间,灰衣人袖中寒芒乍现。
萧景逸本要侧身,却见姜绪衍广袖微动,一枚黑棋破空而来。
"叮"的一声,毒针擦着他耳畔没入擂台木板。
他心中一惊。
灰衣人几乎是瞬间就闪身隐入黑暗。
满场无人察觉异样,唯有萧凛峥指尖捏碎的茶盏在袍角洇开暗痕。
"承让。"萧景逸突然剑势陡变,鎏金长剑震飞对手兵器时,剑穗金铃恰巧缠住对方手腕命门。他凑近满脸错败的剑客江怀瑾耳畔:"告诉你主子,下次找些耐打的来。"
那姑娘便错愕的败下阵来。
在众人嘈杂热烈的讨论声中回到御座。
下台时他慢慢悠悠的晃到姜绪衍席前,指尖沾着刚刚蹭来的胭脂,在国师大人雪白的衣袖上按了朵梅花,调笑道:"皇叔的棋艺..."
话音未落,对方袖中突然飞出一道白光。
萧景逸本能要躲,却发现是方素帕。
"擦手。"姜绪衍盯着场中下一场比武,是萧凛峥对百炼堂的弟子,连个眼神都欠奉,"脏。"
萧景逸正欲开口问问这位国师怎会突然出手相助,毕竟前世姜绪衍可是冷冷的袖手旁观,
想到这他却皱起眉头,他有袖手旁观……吗?
一阵头痛欲裂。
远处忽然传来整齐的铠甲碰撞声。
萧景逸转头望去,只见陆颂淮正红着耳根与一位玄甲将军说话。
那人的银色肩甲在日光下灼灼如雪,正是戍边十年未归的镇北将军叶牧遥。
虽然他们前几天才刚见过面。
"有意思。"萧景逸舔掉虎口渗出的血珠,在满场为萧凛峥的喝彩声中轻笑出声。
前世此时叶牧遥本该在西北剿匪,而今竟出现在剑会——看来重活一世,变的可不只姜绪衍一个。
鼓声再起时,他看见姜绪衍将落在宣纸上的桃花瓣扫进香炉。
火舌卷过瞬间,恍惚与记忆里烧毁东宫的大火重叠。萧景逸突然按住国师正准备下棋的手:“国师为何出手相救……?
"国师大人。"乔邈之温润的嗓音悠悠传来,
姜绪衍不耐的抽回手,见白玉棋盘上黑子已成合围之势,乔邈之收起折扇笑道,
"该您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