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未完全褪去的、非人的特征——细长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脸颊蹭着她衣料的姿态,依旧带着小动物般的依恋。
易琼枝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那双总是带着轻佻笑意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感。
有未完全散去的余悸,有失而复得的确认,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愫。
她小心翼翼地,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
然后,她极轻、极缓地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前。
没有言语。
唯有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
以及一声落在寂静里的、几乎听不见的呢喃:
“回来了?”
这一次,她的锚点,真真正正地,回来了。
王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即使在沉睡中,那对依旧竖在发间的、毛茸茸的兔耳朵敏感地动了动,蹭过易琼枝的脸颊。
易琼枝微微一怔,看着怀中恢复人形却依旧保留着萌系特征的爱人,眼底那点复杂的情绪尚未完全敛去,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亲昵,轻轻揉捏了一下那近在咫尺的、手感极佳的兔耳朵。
软热的,带着生命力的搏动。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感受着那份独特触感时,一种奇异的、陌生的骚动感突然从她自己头顶和身后传来。
“砰。”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某种界限被打破的声音。
易琼枝身体猛地一僵。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头顶,触手不是熟悉的发丝,而是……一种更加蓬松、带着体温的绒毛。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多出了一条……东西,它正不受控制地、带着某种烦躁的情绪在她身后晃动着,扫过她的小腿,带来一阵痒意。
她僵硬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毛色艳丽如火的、蓬松硕大的狐狸尾巴。它正不爽地、带着攻击性地左右甩动了几下,充分表达着主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易琼枝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又抬手确认了一下头顶那对多出来的、同样覆盖着赤红色绒毛的……狐狸耳朵。
“……”
一股莫名的、混杂着荒谬和极度不适的烦躁感瞬间涌了上来。这算什么?女神开的一个恶劣玩笑?还是她吸收能量过多的另一种后遗症?
她烦躁地反手,一把抓住那条不听话的、艳红色的尾巴尖,触手一片温热蓬松,但那陌生的、属于动物器官的触感,却让她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感觉糟糕透了。
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她无措,比深陷情感解离的泥沼更让她感到失控。她习惯了将所有情绪牢牢锁在冰冷完美的外壳之下,无论是高冷还是轻佻,都是她精心掌控的面具。可现在,这对耳朵和这条尾巴,却像两个不受控制的叛徒,将她的烦躁、她的不自在,如此直白、如此具象化地暴露在外,无处遁形。
她尝试着用意志力去控制它们,让它们消失,或者至少安静下来。
但那条狐狸尾巴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在她掌心不安分地扭动,甚至因为她用力的抓握,末端绒毛都微微炸开。
易琼枝的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吓人。
偏偏在这时,伏在她膝头的王免似乎被这番动静惊扰,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头顶的兔耳朵又无意识地抖了抖,蹭过她紧握着狐尾的手背。
柔软的兔耳,与她手中躁动的狐尾,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易琼枝看着怀中依旧是兔子的爱人,再感受着自己身上多出来的、明显不对付的狐狸特征,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荒诞的无力感,混合着那挥之不去的烦躁,几乎要将她淹没。
空气仿佛凝固了。
偏殿内,只剩下阳光无声移动的轨迹。
易琼枝握着自家那条不听话的火红狐尾,王免顶着一对微微颤动的雪白兔耳,两人面面相觑,一种极致荒诞又夹杂着丝丝缕缕尴尬的氛围在沉默中蔓延。
最终还是王免先没忍住,他眨了眨眼,初醒的沙哑嗓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开口:
“枝枝……你这是……?” 他的目光在她艳红的狐耳和那条明显烦躁甩动的大尾巴之间游移。
易琼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是她一贯的冷调,但细听之下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知道。”
她尝试松开抓着尾巴的手,那尾巴却“咻”地一下自己扬了起来,在她身后炸成一个毛茸茸的红色警告信号。
王免看着她这副强自镇定却浑身写满“不爽”的样子,尤其是那对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抖动的赤狐耳,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他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正经些:“咳……会不会是,嗯……受到了我的影响?”
“你的影响?”
易琼枝挑眉,狐疑地看着他,那条尾巴的晃动频率慢了下来,显示出主人被这个话题暂时吸引了注意。
“你看啊”
王免指了指自己头上
“我是兔子。”
他又指了指易琼枝
“你是狐狸”
他顿了顿,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自古以来,狐狸和兔子……说不定是女神法则层面的某种……共鸣呢?”
易琼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嘴角微微向下撇,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爱人,并不能发火:
“那就是说?这属于你的能量过渡到我这儿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着一丝丝烦躁,但那条刚刚平息一点的狐尾又猛地甩了一下,彰显着主人被这个推测惹恼了。
王免立刻意识到失言,连忙找补:
“不是不是!我是说,可能因为我们……联系比较紧密?能量场互相干扰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易琼枝的脸色,见她依旧冷着脸,便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搁在膝盖上的手背
“不管是因为什么,枝枝,你这样……很好看的”
易琼枝微微一怔,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他指尖温热的触感,像是一小块炭火,短暂地驱散了她心头因这陌生躯体而来的冰寒与烦躁。
她垂下眼眸,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沉默着。
王免见她没有排斥,胆子大了些,手指顺着她的手背慢慢向上,最终目标明确地、极其轻柔地触碰到了她头顶那对赤红色的狐耳。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柔软,绒毛细腻得不可思议。
易琼枝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尖敏感地抖动,试图避开那扰人的触碰,却反而更像是在他掌心蹭了蹭。
“别动”
王免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哄劝的意味
“让我摸摸看嘛,副队长……就一下。”
易琼枝抬起眼,对上他那双含着笑意、又带着无比专注和温柔的眼睛。
她看到了他眼底映出的、顶着一对狐耳的自己,那形象陌生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魅惑。
她抿了抿唇,最终偏过头,却没有再强硬地拒绝:
“……好啊。”
这近乎纵容的态度让王免心花怒放,他得寸进尺地用指腹轻轻揉捏那弹性极佳的耳根,感受着它在自己手下微微发颤。
他看到易琼枝白皙的耳廓渐渐染上一层薄红,连带着脖颈都透出淡淡的粉色,那强装镇定的模样,与她身后那条因为舒适而不知不觉放缓了晃动、甚至尾尖微微卷起的狐狸尾巴形成了无比可爱的反差。
“看来”
王免低笑,声音里满是揶揄
“某些地方,比它的主人要诚实得多。”
易琼枝猛地转回头瞪他,眼底闪过一丝羞恼,可没等她开口反击,王免却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可现在是狐耳,视乎更为敏感了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无比的认真,轻声说:
“我很喜欢。”
“无论是高冷的易琼枝,调戏我的易琼枝,还是现在……不小心露出狐狸耳朵和尾巴,会害羞的易琼枝。”
“只要是你,怎么样我都很喜欢。”
“……”
易琼枝所有到了嘴边的、带着刺的话,全都哽在了喉间。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兔耳的青年,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如同阳光般炽热而纯粹的爱意。
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精准地穿透了她所有用以伪装的冰层,直抵内心深处那片荒芜之地。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了他的肩窝。
也顺势藏起了自己头上那对恐怕已经红得滴血的狐狸耳朵。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王免得逞地笑了,他心满意足地回抱住怀里的人,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还小心地避开了敏感的狐耳。
感受着她那条艳红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短暂的僵硬后,终于温顺地、甚至是依赖般地,轻轻缠绕上了他的手腕。
沉默再次降临偏殿,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与凝滞,而是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亲昵的静谧。
王免抚摸着爱人的背,心中产生了一个异样的想法。
“做吗?”
易琼枝微红的脸颊因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瞬间抬起,微微歪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