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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记·西方幻神与东方古神,在咖啡馆(上)

Cp和Cb文(成分复杂,主说记)

ooc预警,人物属于第五人格,ooc属于我,不喜左上

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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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总在黄昏时分不期而至,敲打在这座被河流贯穿的古老城市屋顶上,汇成绵延不绝的灰色低语。街灯次第亮起,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拖拽出昏黄模糊的光痕,又被疾驰而过的车轮碾碎、拉长,再破碎。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泥土和陈年砖石被浸润后散发出的微凉气息。

“逆时怀表”咖啡馆就蜷缩在老城一条不甚起眼的窄巷深处。门楣上那枚黄铜打造的、指针永远逆行的怀表模型,在檐下滴水的水帘里,固执地反射着巷口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门内,暖意融融,隔绝了门外那无休止的淅沥声。咖啡的醇香、烘烤点心的甜腻,以及旧书页特有的干燥墨味,交织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安稳气息。

角落里的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像一块沉入水底的墨玉。琴盖敞开,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键。奥尔菲斯·德罗斯特坐在琴凳上,微微前倾着身体。他棕色的发丝垂落,几乎遮住了半侧轮廓分明的脸庞,只留下专注而略显沉郁的线条。他棕黑色的眼眸低垂,凝视着眼前跳动的黑白琴键,仿佛目光本身也带着重量,足以让流淌的时光在此刻变得浓稠、迟缓。

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音符便流淌出来,不是激昂的宣泄,而是低沉的、带着某种古老叙事般的质感。肖邦的《夜曲》,旋律在温暖的空气里蜿蜒、盘旋,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吧台上方那盏旧式玻璃吊灯洒下的光芒,似乎随着旋律的起伏而微微明灭、摇曳。几个坐在窗边的客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一个音节刚出口,竟像是被无形的蜜糖黏住了,拖出悠长而缓慢的尾音。窗外,一片被风吹离枝头的枯叶,本应打着旋儿急速坠落,此刻却悬浮在半空,如同被看不见的蛛丝吊着,极其缓慢地、一帧一帧地向下飘荡。

凝固。编织。这是独属于他的领域。作为西方古老谱系中掌管光影与记忆的幻神,他指尖流泻的并非单纯的音乐,而是对时光之沙的悄然拨弄。他在这座雨城角落的咖啡馆里,用琴音编织着一个个微小而永恒的瞬间,试图挽留那些注定要消逝的微光。

就在这时,门上悬挂的黄铜铃铛发出一串清脆又略显急促的叮当声,打断了钢琴声织就的静谧之网。门被推开,带进一股裹挟着水汽的冷风,瞬间冲淡了室内的暖意。

她走了进来。

金发,如同融化的阳光瀑布般倾泻在肩头,即便在室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也流动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璀璨光泽。雨水沾湿了她深灰色羊毛大衣的肩头,留下几处深色的印记。她微微侧头,拂去发梢沾染的水珠,动作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自然韵律。当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咖啡馆内,那双眼眸——琥珀色的,深邃、澄澈,仿佛蕴藏着亿万年来所有晨曦与暮霭的秘密——瞬间便锁定了角落的钢琴,以及钢琴旁那位棕发的演奏者。

爱丽丝。一个名字,一个存在,一个与这咖啡馆、这琴声、这雨城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奇妙地融为一体的谜团。她是东方古老意志的化身,司掌着时间不可逆的奔流与万物轮回的节律。她的目光掠过奥尔菲斯,没有停留太久,便径直走向靠窗那个她惯常的位置——一张铺着米白色亚麻桌布的小圆桌,桌面上一只青瓷花瓶里,孤零零地插着一支已经有些萎蔫的白色小苍兰。

她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动作轻盈得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侍者无声地走近,无需言语,便在她面前放下一只素净的白瓷盖碗。她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揭开碗盖。热气袅袅升起,带着清雅悠远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与咖啡馆里浓重的咖啡气息形成微妙的抗衡。

碗中,碧绿的茶叶在澄澈的热水里舒展、沉浮,姿态从容。爱丽丝低垂眼睫,琥珀色的瞳仁凝视着杯中那片小小的、不断变幻生灭的世界。茶叶的每一次舒展与沉降,都映在她清澈的眸底,如同微观宇宙的生与死、聚与散。窗外,那片被奥尔菲斯琴声凝滞的枯叶,在她目光投注过去的刹那,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束缚,骤然加速,旋转着跌落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旋即被路过的行人踩入泥水之中,无声无息。

时间,在她的注视下,重新找回了它奔流不息的本质。她端起茶碗,凑近唇边,浅浅啜饮一口,任由那清苦微甘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仿佛饮下的正是光阴本身流转不息的滋味。

奥尔菲斯的手指在琴键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棕黑色的眼眸抬起,穿过咖啡馆内暖黄的光晕和氤氲的咖啡蒸汽,落在那抹沉静的金色上。爱丽丝似乎并未察觉这道目光,她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茶杯,那支枯萎的小苍兰在她手边显得格外脆弱。

他重新按下琴键,这一次,流淌出的不再是肖邦的忧郁,而是一段他自己即兴编织的、舒缓而略带暖意的旋律。音符轻柔地流淌,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风,悄然拂过。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爱丽丝手边那支垂头丧气的小苍兰,被这带着生命韵律的乐声包裹,干瘪的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挺立,恢复了饱满的洁白,甚至花蕊中心透出一点极淡的、仿佛带着体温的粉晕。枯萎的痕迹被无形的画笔悄然抹去,重获生机。这是光影幻神的低语,是记忆对鲜活瞬间的深情呼唤。

爱丽丝的目光从茶杯移向这奇迹般复苏的花朵,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邃的平静,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她没有惊讶,仿佛这一切只是意料之中的寻常。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并未直接触碰那朵重新焕发活力的小苍兰,而是极其轻柔地拂过它旁边一片原本就已泛黄、卷曲的叶片。

她的指尖没有光芒,没有声响,只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时间加速流淌的微妙气息掠过。那片被拂过的叶子,仿佛瞬间经历了数日乃至数周的光阴,黄意加深,卷曲加剧,边缘迅速干枯、脆化,最终无声地脱离了花茎,打着旋儿飘落在洁白的亚麻桌布上,成为一点枯萎的印记。

一个试图凝固、挽留;一个默许复苏,却又亲手加速凋零。生与死,盛放与枯萎,如同硬币的两面,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被两位古老意志以截然不同的方式诠释。咖啡馆里的时间流速,仿佛在这无声的角力中变得微妙而粘稠,既非完全的凝滞,亦非全然奔流。客人们杯中的咖啡热气升腾得似乎快了一些,又似乎慢了一些。钢琴流淌的旋律,与茶碗里沉浮的叶片,各自低语着关于“永恒”与“刹那”的、截然不同的古老箴言。

奥尔菲斯的目光长久地停驻在那片落在桌布上的枯叶上,指尖流淌的旋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他棕黑色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扩散开去,搅动了平素的沉静。挽留美好的本能,作为幻神根植于血脉的本能,在爱丽丝那近乎冷漠的、对“流逝”的绝对臣服面前,第一次感到了某种尖锐的刺痛。那朵被他用琴音强行唤回生机的小苍兰,此刻在他眼中,竟显得如此脆弱和……徒劳。

日复一日,爱丽丝总在琴声悠扬时推门而入,如同一个精准的报时器。她依旧坐在窗边那个位置,点那碗清茶,看杯中茶叶沉浮,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窗外四季更迭的风景。奥尔菲斯的琴声,开始有意无意地追逐她的到来。当她推门,铃铛清响的瞬间,他指尖流淌的旋律会变得格外柔和、绵长,试图将那一刻的铃声、她发梢残留的雨气或雪意、她推门而入时带起的那一缕风,都捕捉、凝固在他编织的时光之网中。

有时,她会在他弹奏的间隙,隔着几张桌子和氤氲的热气,向他投来短暂的一瞥。那目光平静,深邃,没有任何评判,却像一面映照万古的明镜,让他精心构筑的、试图挽留她片刻身影的旋律瞬间显得苍白无力。她的目光掠过他,如同掠过窗外任何一片注定飘零的落叶,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与坦然。

“时间……真的无法被真正握住吗,爱丽丝小姐?”一次,在她起身准备离开时,奥尔菲斯终于忍不住,声音低沉,穿过咖啡馆里轻柔的背景音乐,清晰地送到她耳边。他停下按在琴键上的手,棕黑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带着一种执拗的探询。

爱丽丝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金发垂落,遮住了小半侧脸。她的目光落在门框上那枚小小的、永远逆行的黄铜怀表模型上,唇角似乎牵起一个极淡、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像是叹息,又像是对某种亘古真理的了然。

“奥尔菲斯先生,”她的声音清冽,如同山涧流过冷石,“你凝望水中的月亮时,它存在。你试图掬起它时,它破碎。存在本身,即是消逝的序章。握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话音落下,她推开门,身影融入门外黄昏渐沉的暮色里,留下咖啡馆内一片更加粘稠的寂静。那枚逆行的黄铜怀表,在门框上轻轻晃动着,反射着室内的灯光,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冬意渐深。天空如同被一块巨大的、沉重的铅灰色抹布反复擦拭,越来越低,越来越压抑。寒风在城市狭窄的街道间呼啸穿梭,发出尖锐的哨音,卷起地上最后几片顽抗的枯叶,粗暴地拍打在紧闭的门窗上。天气预报里反复警告的那场“世纪暴雪”,终于在某个铅灰色的下午,如同沉睡巨兽的苏醒,轰然降临。

起初只是细密的雪粒,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很快,雪粒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密密麻麻,遮蔽了视线,吞噬了所有的声音。风嚎叫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咆哮的旋涡。路灯的光芒在厚重的雪幕之后,变成了一个个模糊而昏黄的光晕。街道很快被淹没,车辆如同搁浅的船,陷在雪白的深渊里动弹不得。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手强行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风雪狂暴的嘶吼。

“逆时怀表”咖啡馆里,暖意成了对抗外面白色地狱的唯一堡垒。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跳跃的火焰驱散着从门窗缝隙顽强钻入的刺骨寒意。仅有的几位被困住的客人,围坐在壁炉边,裹紧了外套,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对未知的忧虑。窗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半,只剩下最顶端一条狭窄的缝隙,透进来一点惨淡的天光。

奥尔菲斯坐在钢琴前,棕色的发丝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微光。他没有弹奏。他的手指紧紧按在冰凉的琴键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棕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扇被积雪半封住的门,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焦灼。

她还没来。

风雪如此暴虐,爱丽丝……她会在哪里?那抹沉静的金色,是否能安然穿过这片被严寒和混乱统治的白色炼狱?恐惧,一种他漫长神生中极少体验过的、对失去的强烈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不能失去她,绝不能让她暴露在这足以摧毁凡间一切脆弱存在的狂暴之中。保护她,将她纳入自己绝对掌控的领域,隔绝一切危险与流逝——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一个决定,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在他心中轰然成型。

“砰!” 咖啡馆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雪片和刺骨的寒意,如同失控的野兽般咆哮着冲了进来,瞬间熄灭了壁炉旁几支蜡烛的微弱火苗,卷起的寒气让围坐的客人们齐齐打了个寒颤,惊呼出声。

是爱丽丝。

她站在门口,金发被狂风吹得凌乱飞舞,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深色的大衣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肩头、帽檐,甚至睫毛上都挂着晶莹的雪粒。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琥珀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穿透暴风雪的寒星。她反手用力关上沉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那疯狂的白色世界,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她靠在门上,微微喘息,呼出的白气迅速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

“爱丽丝!” 奥尔菲斯猛地从琴凳上站起,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释然。他棕黑色的眼睛里瞬间燃起灼热的光芒,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混合着强烈的占有欲汹涌而起。她来了!她终于安全地来到了他的领域!

“待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大步向她走去,“哪里也别去。外面太危险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拂去她发间的积雪,又像是要将她牢牢地、永久地固定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安全范围之内。

爱丽丝抬手制止了他的靠近。她的目光掠过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焦灼与……某种近乎狂热的保护欲,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沉淀下一种冰冷彻骨的洞悉。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目光锐利地穿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个正在成型的、疯狂的念头。

这无声的拒绝,如同一桶冰水浇在奥尔菲斯燃烧的意志上,却未能将其熄灭,反而激起了更猛烈的反抗之火。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几乎是扑回了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前。

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琴键!

“轰——!!!”

那不是音乐,是神祇意志的狂暴轰鸣!一道刺目欲裂的金色光芒,如同太阳核心的熔岩骤然爆发,以钢琴为中心,瞬间炸裂开来!光芒所及之处,咖啡馆内的一切——壁炉跳跃的火焰、客人惊骇的表情、空气中飘散的咖啡香气、甚至那些被狂风吹入、尚未落地的冰冷雪片——全部被强行定格!

时间,被粗暴地按下了暂停键。

但这光芒,这凝固一切的力量,并未停止。它如同咆哮的金色洪流,蛮横地冲破了咖啡馆的墙壁,向窗外狂暴的风雪世界席卷而去!金光与窗外的惨白风雪猛烈碰撞、侵蚀、覆盖!

刺眼的光芒让爱丽丝猛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那光芒仿佛带着烧灼灵魂的温度,瞬间刺痛了她琥珀色的眼眸。

当她强忍着剧痛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已彻底改变。

窗外,那咆哮肆虐的暴风雪,那漫天狂舞的白色恶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固的、永恒不变的黄昏。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而粘稠的、如同融化的琥珀般的橙红色,没有太阳,没有云层流动,只有一片均匀得令人窒息的光晕。窗外那些被积雪覆盖的屋顶、冻僵的树木、半埋在雪中的车辆,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坚硬的金色“外壳”,如同被浇铸在巨大琥珀中的标本,死寂无声。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悬浮的尘埃在凝固的光线中清晰可见。壁炉的火焰保持着向上跃起的姿态,却不再跳动,不再散发一丝暖意。客人们脸上的惊恐凝固成僵硬的面具。整个咖啡馆,连同外面目力所及的世界,被奥尔菲斯的意志强行拖拽进了一个巨大、华丽、冰冷、绝对静止的永恒琥珀之中!

绝对的寂静。一种比暴风雪更可怕的死寂。

爱丽丝缓缓站直身体,金发在凝固的、毫无生气的金色光晕中,也失去了流动的光泽。她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刺痛的眼角,指尖沾染了一点生理性的湿润。她看着指尖那一点微光,然后抬起头,目光穿透那扇覆盖着金色琥珀外壳的窗户,望向外面那片凝固的、虚假的黄昏。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彻骨的悲哀。那悲哀如此沉重,几乎压弯了她挺直的脊背。她慢慢转过身,看向钢琴旁那个身影。

奥尔菲斯双手依旧按在琴键上,维持着那个爆发出神力的姿势。他微微喘息着,棕黑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一种近乎虚脱却又极端亢奋的光芒,那光芒中混杂着巨大的付出后的疲惫,以及一种扭曲的、终于将心爱之物纳入绝对掌控的满足感。他看着她,嘴角甚至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胜利的微笑。

“安全了,爱丽丝,”他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干涩沙哑,带着强行压抑的激动,“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你。风雪,寒冷,流逝……都被我锁在了外面。这里,只有我们,和永恒。”

爱丽丝没有回应他的“宣告”。她的目光,悲哀而锐利,如同穿透了万年时光的利刃,落在他脸上,落在他按在琴键上的手上,落在他身后那架成为囚笼之锁的黑色钢琴上。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脚步踏在凝固的空气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距离如此之近,奥尔菲斯能清晰地看到她琥珀色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一个面容因力量透支而苍白、眼神却燃烧着疯狂执念的影子。

“奥尔菲斯,”她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金色囚笼里令人窒息的死寂。那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像冰锥刺入凝固的琥珀,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寒冷力量,“你倾尽神力,为自己铸造了一座多么宏伟的囚笼。”

奥尔菲斯脸上的那丝满足瞬间凝固,转化为愕然和一丝被误解的愠怒:“囚笼?不!这是庇护!是永恒!我给了你……”

“你给了什么?” 爱丽丝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那深沉的悲哀终于化为冰冷的、燃烧的怒意,在她眼中升腾,“你囚禁的不是我!是风雪吗?是寒冷吗?不!”

她猛地抬起手,指向窗外那片凝固的、虚假的黄昏琥珀,指向壁炉里那永不跳动的火焰,指向那些被定格在惊恐表情上的客人。

“你囚禁的是炉火燃烧时木柴细微的爆裂声!是咖啡杯边缘袅袅升起的热气!是风雪拍打窗户的呜咽!是客人低声交谈时唇齿间的气流!是春天树枝抽出第一抹新芽的挣扎!是夏夜萤火虫闪烁的微光!是秋叶坠地时最后一声叹息!”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奥尔菲斯的心上,也砸在这片凝固的空间里。

“你囚禁的,”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那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这虚假的金色世界焚毁,“是‘刹那’本身!是生命存在的唯一证明!你把活生生的‘存在’,变成了你永恒博物馆里冰冷的标本!你抹杀了万物呼吸的权利!”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那深沉的悲哀化作了实质的愤怒,在她琥珀色的眼底熊熊燃烧。

奥尔菲斯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钢琴侧板上。他棕黑色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燃烧的狂热的火焰仿佛被这冰冷的控诉瞬间冻结,只剩下碎裂的痕迹和巨大的茫然。她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之上。

“不……不是的……”他试图反驳,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风箱的抽气声,“我只是……想保护你……留住美好……”

“留住?” 爱丽丝唇边溢出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嘲讽,“用凝固的死亡来留住虚假的‘生’?奥尔菲斯,你还不明白吗?”她向前逼近一步,那强大的、属于东方古神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弥漫开来,带着时间洪流冲刷万古的磅礴力量,竟让这由他神力构筑的凝固空间都开始微微震颤。

“真正的‘美好’,恰恰在于它的脆弱!在于它的稍纵即逝!是樱花七日决绝的绚烂!是朝露在晨光中消散的晶莹!是飞蛾扑向烛火那瞬间燃烧的勇气!是凡人明知必死,却依然热烈拥抱每一个清晨的孤勇!你所谓的‘永恒’,是最大的谎言,是对生命最彻底的亵渎和谋杀!”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锐利,如同宣告神谕,“你剥夺了万物凋零的权利,也就彻底扼杀了它们存在的意义!你建造的,不是乐园,是坟墓!一座埋葬了所有‘可能’、所有‘悸动’、所有‘鲜活’的、金碧辉煌的坟墓!”

每一个掷地有声的字眼,都像重锤砸在奥尔菲斯的心防上,也砸在这凝固世界的根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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