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在他怀里停留了几秒,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汲取了最后的力量,轻轻退开。她抬起头,眼眶微红,却努力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走啦!”
“好。”奥尔菲斯松开手,也回以微笑,甚至抬手,再次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带着无限的宠溺,“去吧。”
爱丽丝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烙印在心底。然后,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转过身,脚步坚定地朝着安检通道走去。金色的发尾在她身后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
奥尔菲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在她转身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石化的僵硬。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汇入排队的人流,看着她拿出证件递给安检人员,看着她将行李箱放上传输带……每一个动作,都像慢镜头般在他眼前播放,每一次移动,都将他心脏的一部分生生剥离。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的人群和景物开始模糊、旋转。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追上去,想要抓住什么。
就在这时,爱丽丝的身影通过了安检门。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即将消失在通道拐角前,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隔着一段距离,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的目光穿越喧嚣,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隔着人潮,隔着即将远隔重洋的距离,她的琥珀色眼眸清澈依旧,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迷雾的了然和无声的询问。那目光像一道温柔却无比锐利的光,直直刺入奥尔菲斯棕黑色眼眸的最深处,将他所有极力隐藏的挣扎、恐慌、痛苦和不舍,都照得无所遁形。
奥尔菲斯浑身一震,仿佛被那目光钉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对她笑一笑,想再次扮演那个从容的兄长,可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如同冻土,连一个最简单的弧度都无法牵动。他只能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濒临崩塌的雕塑,承受着她目光的审视,任由心底那片冰原在无声的注视下寸寸龟裂。
爱丽丝看了他几秒,眼神复杂,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动作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然后,她再次转身,这一次,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处,汇入了机场更深处那片未知的、属于她未来的光亮之中。
她走了。
奥尔菲斯依旧僵立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想要挽留的姿势。周围喧嚣的人声、广播声仿佛都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真空般的死寂。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精心策划的离别,他亲手推动的结局。他以为自己早已筑起了铜墙铁壁,足以承受任何失去。可当这一刻真正降临,当那个填满了他整个世界的光源骤然抽离,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策划了一场盛大的、无法承受的失去。
他高估了自己的理智,低估了那份早已融入骨血的爱意。
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终于彻底淹没了他。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机场大厅立柱上。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缝间,一片滚烫的湿意无声地蔓延开来。
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一架银白色的飞机轰鸣着冲上铅灰色的云层,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决绝的白色尾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刻在离别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