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骤雨将城市浸成水墨画，奥尔菲斯站在画廊的玻璃门前，雨珠在他肩头棕色的羊绒大衣上绽开深色印记。琥珀色灯光从室内流淌而出，映照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
“爱丽丝。”他唤她的名字时总带着某种克制，仿佛舌尖含着易碎的琉璃。
金发女子转身时裙摆漾开涟漪，琥珀色瞳孔里落着窗外灰蓝的天光。她尚未开口，那个高出她许多的男人已经俯身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掌心残留的油画颜料痕迹。
“他们说你要去佛罗伦萨。”奥尔菲斯的嗓音被雨声揉得沙哑，棕黑色眼眸里翻涌着威尼斯运河深秋的雾，“三年...足够让亚平宁半岛的阳光抹去所有关于阴雨伦敦的记忆吗？”
爱丽丝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她看见雨珠正顺着他棕色的发梢滑落，沿着英挺的鼻梁勾勒出委屈的弧度，像被主人遗弃在雨巷里的杜宾犬，湿漉漉地守着最后的体面。
“只是进修项目...”她的话音被突然抵上额头的温热打断。
奥尔菲斯将前额轻靠在她发间，呼吸间带着松节油与雪松的气息：“我试过用理性计算这段距离。从伦敦到佛罗伦萨共1437公里，即使每天通电话，声波也要穿越4.8毫秒的延迟。”
他握着她的手指贴上自己左胸，心跳透过羊绒衫震动着她的指尖：“可是这里说，每一下悸动都在抗议这个数字。”
雨声渐密，画廊橱窗的灯光将两人身影投在十九世纪的拼花地板上，仿佛双人舞的剪影。爱丽丝忽然想起毕业典礼那天，这个总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出版人穿过礼堂拥挤的人潮，固执地将一束沾露的白色郁金香塞进她怀里——那时他的手指也是这样颤抖。
“记得你为我画的第一幅肖像吗？”奥尔菲斯忽然开口，声音裹着雨水的潮湿气息，“你说我的眼睛像被雨水浸透的橡木。”
爱丽丝望进那双棕黑色的眼眸，此刻确实浮动着破碎的光，如同他们初遇时泰晤士河上的夕照。那时她还是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而他已是出版界的彗星，却总在周四下午出现在她租住的公寓，借口讨论画册排版，实则只为喝她泡的大吉岭红茶。
“你从来不知道...”奥尔菲斯的指节穿过她的金发，发丝如同融化的黄金缠绕在他指间，“每次看你调色时皱眉的样子，我都想吻平你眉间的皱褶。”
窗外有电车叮当驶过，玻璃上的雨痕将灯光折射成万花筒。他忽然从大衣口袋取出牛皮纸信封，烫金火漆上印着出版社的徽章。
“《佛罗伦萨的调色盘》——新策划的系列画册。”他喉结轻微滚动，“需要一位驻意顾问，为期三年。”
爱丽丝展开文件看见合伙人条款时，琥珀色的眼睛蓦然睁大。雨水正沿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将室内的暖光晕染成星空般的漩涡。
“奥尔菲斯...这是重大商业决策...”
“我所有的商业决策，”他打断她，指尖轻轻描摹她掌心的纹路，“从遇见你那年起就只剩一个标准——离你最近的位置。”
雨不知何时停了。夕照突然破云而出，将雨巷染成蜜色。奥尔菲斯依然保持着俯身的姿态，鼻尖几乎触到她的额角，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轻颤的眼睫。
“要说 yes 了，”他望着她泛起霞光的脸颊，声音里终于染上笑意，“否则我真要像被雨淋透的流浪狗，在梅菲尔区的巷子里呜咽整晚了。”
爱丽丝的指尖终于主动缠上他的手指，琥珀眸子里落满破碎的金光。窗外初亮的霓虹灯在积水中倒映成星河，而他们站在画廊的灯光里，如同站在宇宙中心最温柔的坐标点上。
暮色渐浓的雨巷深处，两个影子终于融成一个完整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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