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旅行团吵吵嚷... 更多精彩内容,尽在话本小说。" />
云清站在故宫的铜鹤前,指尖抚过鹤足上那道刻痕——"宣统三年,与周君同游至此"。一百多年了,铜锈爬满铭文,像岁月结出的痂。
身后旅行团吵吵嚷嚷,导游举着小旗喊:"这铜鹤是光绪年间重铸的,传说摸鹤足能求姻缘..."
"假的。"云清轻声说。
鹤眼里突然滚出滴浑浊的泪,落在她虎口处——那里有枚淡褐色的牙印,是1923年某个雪夜,穿长衫的评书艺人咬的。当时他说:"下辈子,我早点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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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的戏园子,枪声比喝彩声更响。
云清蜷缩在后台衣箱里,透过缝隙看见穿军装的男子踢开化妆间的门。他肩章上的金星晃得人眼疼,手里把玩的正是周九良前世最爱的折扇——"妙音先生"亲题的《惊梦》。
"云老板。"军官用扇骨挑起她下巴,"皇军司令部今晚堂会,您赏个脸?"
她盯着扇面上暗红的血渍,想起上周被拖出戏园子的琴师。那孩子才十四岁,就因为弹错个音符...
"我去。"她扯出个娇媚的笑,腕间翡翠镯子滑到肘间,"容我换件衣裳。"
军官退出去时,云清从妆奁底层摸出把小剪刀。铜镜里,她眼角那颗泪痣红得像血——女娲后人不老不死,却会疼。
剪刀刺进心脏时,她听见军官的惨叫。翡翠镯子碎成三截,每截都扎在他颈动脉上。
"说好...下辈子..."她咳着血沫倒在胭脂盒旁,指尖蘸血在墙上画了道歪扭的符,"早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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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的牛棚比戏园子冷得多。
云清裹着破棉袄,看宣传科长把周九良的头按进粪桶里。"臭老九!"男人踹着他脊梁骨,"还敢弹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
血从周九良额角淌下来,在雪地上洇出暗红的花。他忽然抬头,冲躲在草垛后的云清眨眨眼——就像1958年文工团汇演时,他在后台偷亲她之前做的小动作。
当晚,云清撬开牛棚的锁。
"走。"她往他怀里塞了沓粮票,"去云南,我战友在那边..."
周九良没接。他摸出把口琴,吹了段《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下辈子。"他嘴唇冻得发紫,"我当个说相声的,天天逗你笑。"
天亮前,云清用三根金条买通了押送员。可她没想到,卡车会在盘山公路坠崖——更没想到周九良临跳车时,还死死攥着那把送她的桃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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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的灯光太亮了,亮得照出周九良鬓角每一根白发。
云清把听诊器贴在他胸口,就像过去三十年每次他感冒时做的那样。可这次,再也没有熟悉的心跳透过金属传来。
"云老师..."护士小声提醒,"家属要来整理遗容了。"
她退到走廊,看见林嘉怡捧着寿衣走来。这个眉眼温婉的女人,此刻眼里全是云清看不懂的情绪:"您知道吗?他手机备忘录里全是相声段子..."
云清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周九良昨晚编辑的文档:
「《女娲补天》新活:
甲:听说女娲娘娘会捏小人儿?
乙:可不,捏一个你,捏一个我
甲:那怎么不捏对夫妻?
乙:傻啊!神仙动情,三界不宁——(此处停顿三秒)不过要是遇见您这样的,我倒想犯个天条」
备忘录最上方闪烁着未发送的草稿:「云姐,明天检查结果出来,要是真不行了...下辈子,我早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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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闭馆的铃声响起,云清仍站在铜鹤前。
导游临走前好奇地问:"您刚说摸鹤足不灵,那什么灵啊?"
"都不灵。"她摊开掌心,鹤泪早已蒸发,"最毒的仇恨不是无缘,是有缘..."
晚风突然卷起地面积雪,露出青砖上斑驳的刻痕——
「民国十二年冬
周慕云
李云清
天缘注定」
雪又落下来时,铜鹤发出声悠长的哀鸣。三千年了,这座皇城见证过太多"有缘无分",却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轮回——每一次相遇都像首未写完的诗,刚起头,就到了煞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