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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半，周九良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

身旁的云清依然在"睡"——作为女娲后人，她其实不需要睡眠，但三百年来为了陪他，养成了假装入睡的习惯。

周九良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惊动她。他穿上拖鞋，看了眼窗外刚泛白的天色，又回头看了看床上云清安静的睡颜。晨光中，她瓷白的肌肤近乎透明，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美得不似凡人。

其实本来就不是凡人。周九良在心里轻笑，轻轻带上门。

厨房里，他熟练地烧水、温杯，取出珍藏的明前龙井。这茶是云清去年从黄山带回来的，据说采自那棵千年古茶树，寻常人根本买不到。

水将沸未沸时，周九良关火，让水温降到八十度左右才冲泡。这是云清教他的——三千年前，陆羽在写《茶经》时曾向她请教过水温。

茶香渐渐弥漫开来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又偷我的茶。"云清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一双冰凉的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周九良笑着拍拍她的手："鼻子真灵。"

"是三千年道行真灵。"云清把脸贴在他背上，"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孟哥说新来的学员早功不认真，让我去盯着。"周九良小心地倒出第一泡茶汤，"喝吗？刚泡好。"

云清松开手，绕到他面前接过茶杯。她不需要饮食，却格外喜欢周九良泡的茶。三千年来，她喝过御赐的贡茶，品过仙人送的灵茶，却都不及这个凡人每天清晨为她泡的这杯寻常龙井。

"烫。"周九良提醒道，眼镜后的眼睛满是温柔。

云清故意一口气喝完，朝他吐了吐舌头："女娲后人不怕烫。"

"是是是，您厉害。"周九良无奈摇头，继续冲泡第二泡，"早饭想吃什么？我煮了小米粥。"

"你明知道我不需要吃东西。"

"但你喜欢吃我煎的荷包蛋。"周九良头也不抬地说。

云清眯起眼睛。确实，三百年来，她早已习惯陪周九良吃早饭的感觉。看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看他皱着眉头尝咸淡的样子，甚至看他吃完后摸着肚子说"又吃多了"的样子...这些平凡的瞬间，成了她漫长生命中最鲜活的记忆。

早餐桌上，周九良一边喝粥一边看今天的剧本，时不时用铅笔做标记。云清托着腮看他专注的侧脸，发现他眼角又多了道细纹。虽然她用灵力延缓了他的衰老，但终究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

"看什么？"周九良察觉到她的目光。

"看你好看。"云清伸手拂去他肩上的头皮屑，"白头发又多了。"

周九良推了推眼镜："都三百多岁了，有白头发很正常。"

"凡人三百多岁早成灰了。"云清嘀咕。

"是是是，多谢仙姑续命。"周九良笑着喝完最后一口粥，起身收拾碗筷，"今天我去社里，你去哪？"

云清想了想："可能去潘家园转转，听说新来了批唐代铜镜。"

"别又买一堆赝品回来。"周九良擦着手说，"上次那'汉代玉璧'，孟哥一看就说是上周的货。"

"我那是故意的！"云清涨红脸，"就想看看现代人仿古能做到什么水平..."

周九良笑而不语，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云清突然叫住他："等等。"

她走上前，替他整理好歪掉的领子，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个护身符挂在他脖子上："今天别靠近水。"

周九良了然——这是云清算卦的本事。他点点头，在她额头轻吻一下："知道了，晚上想吃卤煮。"

"三百岁的人了还吃那么油腻。"云清嗔怪道，却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去哪家店买最新鲜的大肠。

周九良出门后，云清在四合院里慢悠悠地踱步。这是她三百年前买下的院子，布局完全按照宋代园林设计，一砖一瓦都透着古意。

庭院中央的海棠树下摆着她的古琴。这琴是唐代雷威亲手制作的，安史之乱时流失民间，被她找了回来。

云清在琴前坐下，随手拨动琴弦。《流水》的旋律在院中流淌，惊飞了几只麻雀。弹到一半，她突然改了调子，换成周九良教她的那首《夜深沉》。

说来好笑，三千年来她收集了无数古琴谱，却最喜欢这个凡人教她的三弦曲改编版。每次弹这首曲子，她都会想起初遇那天，周九良在德云社后台惊讶地望着她的样子。

琴声渐歇，云清突然感应到什么，抬头看向院墙。墙头上，一只橘猫正懒洋洋地晒太阳——是她和周九良一起喂养的流浪猫，取名"包袱"，因为它总爱在他们说相声时突然出现，像个意外的"包袱"。

"你倒是会享受。"云清弹出一道灵力，轻轻挠了挠猫下巴。包袱舒服地眯起眼，发出呼噜声。

午后阳光正好，云清躺在摇椅上小憩。其实她不需要睡觉，但喜欢这种慵懒的感觉。半梦半醒间，她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周九良比预计回来得早。

"不是说去盯早功吗？"云清闭着眼问。

"取消了。"周九良的声音由远及近，"孟哥带学员去天津交流，放我一天假。"

云清睁开眼，看到周九良抱着三弦琴站在面前，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想你了。"他简单地说，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开始调弦。

云清嘴角微扬。三百年前那个腼腆的年轻人，如今已经能如此自然地表达爱意。时间改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周九良弹的正是《夜深沉》，与云清上午弹的古琴版不同，三弦的音色更加苍凉厚重。云清闭上眼睛，仿佛看到千年前楚霸王别姬的场景。

一曲终了，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他们都想起了初遇时的情景——在德云社后台，她隐身听他弹这首曲子，然后现形吓了他一跳。

"去买菜吗？"周九良收起三弦，"晚上孟哥说要来吃饭。"

云清挑眉："他不是去天津了？"

"下午就回来。"周九良无奈地笑，"说想念我做的红烧肉了。"

菜市场永远热闹非凡。云清挽着周九良的手臂，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她今天换了身普通的现代装束——白色T恤配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只有那双过于澄澈的眼睛，透露出一丝不凡。

"茄子怎么卖？"周九良在一个摊位前停下。

"五块一斤。"摊主大妈热情招呼，"自家种的，可新鲜了！"

云清眼中金光微闪，看穿了茄子内部："第三排那个最好，没有籽。"

周九良依言挑了云清指的那根，又选了青椒和土豆。大妈称重时，云清突然凑近周九良耳边："她多算了三毛钱。"

"没事。"周九良小声回答，还是按大妈说的价格付了现金。三百年来，他始终保持着用现金支付的习惯，不像云清，连手机支付都嫌麻烦，经常直接变出银子来吓坏摊主。

买完蔬菜，他们来到肉摊前。周九良仔细挑选五花肉的样子像个老学究在研究古籍，云清在一旁偷笑。

"笑什么？"周九良问。

"想起你第一次做饭，差点把厨房烧了。"云清揶揄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说想吃红烧肉！"周九良耳根发红，"我之前只会煮泡面..."

云清笑着捏捏他的手。那件事发生在他们相识的第十年，如今已成为两人之间最常提起的温馨回忆。

买完菜回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街坊李奶奶。老人家已经九十多岁，是少数知道云清"不寻常"的凡人之一。

"小周啊，又带你媳妇买菜啊？"李奶奶笑眯眯地问。

"是啊李奶奶。"周九良笑着应答，"您腿脚好些了吗？"

"好多啦！多亏云姑娘给的药酒。"李奶奶神秘地压低声音，"喝了两天就不疼了，神着呢！"

云清微笑不语。那"药酒"其实只是普通白酒加了她一滴血，足够让凡人百病不侵。

告别李奶奶，周九良突然说："其实李奶奶的孙女今年都六十多了。"

云清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在凡人眼中，他们这对"夫妻"的年龄差越来越不合理了。

"要不...我变成老太太样子？"云清调皮地问。

"别。"周九良握紧她的手，"我就喜欢你这样。"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云清心头一暖。三百年来，周九良从未对她的长生不老表现出丝毫介意，反而常常开玩笑说自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回到家，周九良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云清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熟练地切肉、炒糖色，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连葱都不会切的年轻人。

"要帮忙吗？"她问，虽然知道答案。

果然，周九良头也不抬："别，上次你'帮忙'，盐放多了三倍。"

"那是因为我用的是商代的盐勺！"

"是是是，三千岁的老人家。"周九良笑着躲开她扔来的蒜头。

夕阳西下，厨房里飘出红烧肉的香气。云清坐在院子里，听着周九良在厨房忙碌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他对跑来偷吃的包袱的呵斥。这种平淡的生活，对她这个活了三千年的人来说，却是最珍贵的宝藏。

孟鹤堂准时在饭点到达，手里拎着两瓶白酒。三百岁的他看起来像六十出头，是云清特意为周九良的朋友们也延缓了衰老。

"嚯，真香！"孟鹤堂一进门就嚷嚷，"九良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少拍马屁。"周九良端着红烧肉出来，"洗手吃饭。"

饭桌上，两个三百多岁的老头像年轻人一样斗嘴，讨论着德云社的新段子。云清安静地吃饭，偶尔被逗笑。这样的场景每周都会上演，却每次都让她感到新鲜。

夜深了，送走孟鹤堂，周九良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看书。云清躺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肩上。

"累了？"周九良放下书，轻抚她的长发。

"嗯。"云清闭着眼，"今天用了太多灵力帮李奶奶。"

其实她根本不累，只是喜欢周九良这样关心她的感觉。三千年来，所有人都当她是无所不能的女娲后人，只有周九良，会把她当普通人一样嘘寒问暖。

周九良关灯躺下，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云清在黑暗中看着他渐渐松弛的睡颜，轻轻吻了吻他已有皱纹的额头。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云清想起三百年前的某个夜晚，周九良曾问她："长生不老是什么感觉？"

当时她回答："就像看一场永远不结束的电影。"

而现在，她想告诉周九良：有了你之后，这场电影终于有了值得反复回放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