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生者的邂逅**
德云社后台的灯光忽明忽暗,周九良独自收拾着今晚演出的三弦。汗水浸透了大褂内衬,黏腻地贴在背上。他哼着刚才台上没唱完的小调,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琴弦。
"角儿,您这《击鼓骂曹》的调门起高了半度。"
清冷的女声突然在空荡荡的化妆间响起,惊得周九良手一抖,琴弦"铮"地发出刺耳声响。他猛地抬头,镜子里除了自己惊恐的脸,还多了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女子。翡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像是深潭里浮动的两尾小鱼。
"您、您是......"周九良转身时撞翻了凳子。这女子他记得,最近常坐在最后一排听相声,从不笑,却每次都来。
女子没答话,纤细的手指突然按在他肩上。周九良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耳边响起诡异的唱腔——分明是京剧《击鼓骂曹》,可化妆间里除了他俩空无一人。
"于先生,适可而止。"女子对着空气说话,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把湘妃竹折扇。扇骨划过空气时带起金色流光,周九良恍惚看见一个穿长衫的影子在金光中扭曲消散。
唱腔戛然而止。
周九良腿一软,扶着化妆台才没跪下去。女子收起折扇,从袖中掏出个绣着八卦图的锦囊放在他颤抖的手心里。
"随身带着,能辟邪。"她顿了顿,"我叫虞清音。"
"谢、谢谢虞小姐......"周九良咽了口唾沫,锦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平静了些,"您刚那是......"
"一个迷路的魂儿,生前准是个戏迷。"虞清音唇角微扬,这个笑容让周九良想起他收藏的宋代瓷器上的冰裂纹——美丽而疏离,"他缠上你,是因为你弹三弦时用了京剧的揉弦技法。"
周九良瞪大眼睛。这段即兴发挥他从未对人说过,是某天梦里有个穿长衫的老先生教他的。
虞清音似乎看透他的心思:"三天前的子时,你做梦了吧?"不等回答,她突然伸手拂过他的眉心。周九良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汴河两岸的垂柳,刑场上的血迹,还有一袭白衣的背影......
"九百年前的缘分。"虞清音收回手时,腕上的玉镯碰出清越的声响,"周先生,明天下午有空吗?我在琉璃厂有家小店,或许您会感兴趣。"
周九良鬼使神差地点头。等他回过神来,化妆间里只剩他一人,和那个绣着八卦图的锦囊。
**第二章 前尘旧事**
翌日,周九良站在"清音阁"门前愣神。这间位于琉璃厂深处的古董店门脸不大,檐下却悬着块乌木金漆匾额,落款竟是宋徽宗的瘦金体。
推门时铜铃轻响,店内光线昏黄。虞清音正在里间抚琴,弹的是《广陵散》。周九良不懂古琴,却觉得那琴声里有金戈铁马之气。
"来了?"虞清音按住震颤的琴弦,抬头时耳坠轻晃,"坐,给你看样东西。"
她从博古架取下一卷泛黄的画轴。展开后,周九良倒吸一口冷气——画中刑场上跪着的书生,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而站在人群外围的白衣女子,分明就是......
"靖康元年,你因诗获罪。"虞清音指尖轻抚画卷,"我路过刑场,见你眉间有文曲星气,一时兴起用障眼法救了你。"
周九良喉咙发紧:"后来呢?"
"后来你活到六十八岁,临终前刻了方'来世结草'的印章。"虞清音从多宝格里取出枚田黄石印章,印面沾着朱砂,往宣纸上一按——"结草衔环"四个篆字宛如血痕。
窗外忽然下雨,雨滴打在青瓦上像无数小鼓点。周九良发现店内所有古董都纤尘不染,连香炉里升起的烟都是笔直的。
"虞小姐,您到底是......"
"女娲后人,活了三千年。"虞清音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看尽沧海桑田,最近觉得相声挺有意思。"
周九良不知该信还是该笑,却见虞清音突然蹙眉。她抓起他的左手,指腹划过掌心纹路:"一个月内,别靠近水。"
"什么?"
"你三十岁的劫应在水。"虞清音从柜台下取出个锦盒,"这枚五帝钱随身带着,洗澡也别摘。"
周九良接过锦盒,铜钱触手生温。他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却发现虞清音的眼神凝重得让他笑不出来。
雨声中,虞清音轻声吟道:"你尽管善良,上天自有衡量。"她顿了顿,"但上天有时候会打瞌睡,所以我来补这个缺。"